赵汀阳《观念图志》
我们常说一图胜千言,而一幅好的漫画则是能让人第一眼看去忍俊不禁,仔细再品更是意蕴悠长~ 恰如赵汀阳教授的这本《观念图志》。
赵汀阳教授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哲学所研究员,更是兼任着欧洲跨文化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常委,美国博古睿研究院资深研究员,以及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的教授。曾著有《哲学的危机》《论可能生活》《一个或所有问题》《第一哲学的支点》《惠此中国》等书。
而在这本《观念图志》里,赵汀阳教授用他所喜欢也擅长的漫画的形式,来表达他对哲学史上那些重要的哲学家及其观点的认识与反思,他对人类社会制度与文化的关照与探讨,更有着他对现实社会问题的关切与思考。
虽然作者的坚持是,「不需要文字解释的漫画才是好漫画」,但对于我这样的哲学小白来说,恰恰是因为有了他的漫画,再配合恰到好处的文字评论,才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晦涩难懂的哲学理论背后所蕴含的阅读快乐。
比如,下面这幅小画,乍一看,只以为是两个酒鬼;再看到作者的小题目「赫拉克利特:灵魂弄湿了就辨不清方向」,这个时候,对西方哲学稍有点了解的读者就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而倘若是对西方哲学不甚了解的读者,也至少会有点好奇:咦?赫拉克利特是谁?他的哲学理论是和水有关吗?怎么这么搞笑?
带着这份会心一笑,或是好奇不解,我们先来简单了解一下赫拉克利特其人。
原来,赫拉克利特是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古希腊哲学家,他认为万物都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因此就有了那句我们极为熟悉的名言——「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
不过,赫拉克利特的性格并不是特别好,他看不起任何人。他批评著名的古希腊诗人荷马,认为众人要将荷马赶出竞技场,最好是还要加以鞭笞;他认为毕达哥拉斯是头号骗子,只是自以为是的聪明,其实不过是「博闻强记和恶作剧的艺术罢了」。
甚至是对当时的古希腊人最爱去求神问卜的德尔菲神庙,他也毫不讳言道,「那位在德尔菲发神谕的大神不说话,也不掩饰,只是暗示。」此刻的我们,细品他所说的「暗示」这个词,还真不是一般的妥帖恰当呢~
可是,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赫拉克利特,他的哲学观点却影响了后世的黑格尔和马克思。黑格尔曾说,「没有一个赫拉克利特的命题,我没有纳入我的逻辑学中」;而马克思更是直言,「我对这位哲学家一向很感兴趣,在古代的哲学家中,我认为他仅次于亚里士多德」。
在赫拉克利特的哲学思想中,有对火的特别崇拜。我们知道,当时的古希腊哲学里,有提出「水是万物之原」的泰勒斯,以及「万物的本原是数」的毕达哥拉斯,但在赫拉克利特看来,水和数,显然都不能与火相提并论。
相较于水,火才是完全没有形状的。虽然水是无孔不入的,但终究要受限于容器的框定;而火则不同,诚然,火会被扑灭,但绝不会被任何事物限定住形状;
而相对于数,火的特点是运动和变化。在赫拉克利特看来,「世界就是一团不断地转化的活火」,所以他用火来作为万物的本原,其根本就是在强调火的不停变化和运动的本质特征。
回到这幅漫画,赵汀阳教授正是出于赫拉克利特对火的崇拜,并利用他曾说过的这句「干燥的灵魂才是优秀的,如果灵魂变湿了,不是快乐就是死亡」而创作了这幅作品。
在赫拉克利特的解读里,一个人喝醉了,就会迷失方向,这是因为他的灵魂变潮湿了,让人糊里糊涂的,按他上面的归类,如果是快乐的话,那是否也可以进一步理解为,快乐无非是糊涂呢?
只是,如果把灵魂弄得太湿,湿到整个都成了水,即如漫画中,如果整个人最终都被淹没在酒水里,自然只能走向死亡。
这般古古怪怪的理论,果然如赫拉克利特其人,也是古怪地让人晕头转向。只不过,更让人意外的是,他还身体力行着自己的理论。据说在他 60 岁的时候,得了水肿病——显然,这正是他最不喜欢的「潮湿」。
忍无可忍之下,赫拉克利特住到牛棚里,把自己埋在牛粪中,希望可以借助牛粪的热气,帮他蒸干身上的潮湿水分……很显然,有点常识的我们都知道,这招肯定不管用呀。最终,赫拉克利特不治而死。
写到这里,连我自己也没想到,不过一幅小小的漫画,却能勾起我想要了解一位那么久远的古希腊哲学家的兴趣;更是在赵汀阳教授的文字评论,以及自己的拓展资料解读中,记住了赫拉克利特——这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古希腊哲学家~~~想来也是挺神奇的。
我想,这不得不归功于赵汀阳教授对哲学史上那些重要哲学家及其观点的认识与反思之深,才能有如此这般精辟且微妙的解读,进而借助夸张传神的人物造型,自由不羁的笔触,创作了这幅漫画,最后又带到了我们的面前~让人在趣味横生的漫画里,感受哲学的乐趣与魅力。
虽然这本《观念图志》很薄,不过 100 来页的小书,却收录有赵汀阳教授在20世纪90年代的近百幅漫画作品,极为精辟地解读了赫拉克利特、笛卡尔、黑格尔、尼采、弗洛伊德、海德格尔、福柯等西方哲学家的重要观点;更有中国哲学里的孔子、老子、孟子和王阳明的哲思理念;甚至还有犀利无比的评析——关于人的本质、万物尺度、纳什均衡等一些经典理论……
可以说,每一幅小漫画都是对我们的哲学思维的又一次拓展,即便有些画面我们未必能读懂,但也丝毫不影响我们阅读的愉悦感。诚如赵汀阳教授所言,快乐比理解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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