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孙柔嘉(如何看待《围城》里面的孙柔嘉)
在整本《围城》中,方鸿渐是最接近现实生活中普通人的男性角色,孙柔嘉是最接近现实生活中普通人的女性角色。如果说方鸿渐是绝大多数普通男人原本的样子,那么孙柔嘉就是绝大多数普通女人原本的样子。
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最终能够找到的结婚对象的综合实力,就是他自身综合实力的镜像。所以,方鸿渐和孙柔嘉正是因为势均力敌、实力相当,纵使心不甘、意难平,最终也只得在芸芸众生中选择了彼此。
只是人们在看《围城》的时候,常常自动代入方鸿渐的角色,从而对他抱有同情,心怀悲悯,那是因为方鸿渐是《围城》中毋庸置疑的主角,有男主光环和陈道明滤镜的加持;而孙柔嘉仅是一位令钱钟书不吝笔墨嘲讽和戏谑的配角——她既不是《围城》中最重要的角色,也不是其中最耀眼的角色,甚至不是看罢最令人难忘、印象深刻的角色。但是,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她的优点缺点优势劣势,她的可爱可恨可悲可怜,又何尝不是同芸芸众生中的你我极其相似呢?
方鸿渐这个角色本身是非常讨好读者的,而孙柔嘉的角色并不讨好读者。甚至论及粉丝数量,喜欢苏文纨的人也一定比喜欢孙柔嘉的多。毕竟,苏文纨生得仪态万方、清丽可人,不信试试代入同样留学欧美、同为女诗人及大家闺秀、同样热爱操办文化沙龙的林徽因的脸,教谁能够不爱她?
而孙柔嘉不过出身上海小康家庭,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小家碧玉。论及家世财力,自然是比不得苏文纨、唐晓芙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女;论及相貌运气,也比不得有医生未婚夫千宠万宠爱并资助留洋学产科的鲍小姐;论及教育背景,孙柔嘉虽然读过大学,接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和苏文纨这样盛气凌人的名校女博士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总而言之,孙柔嘉的一切条件非常平庸,乏善可陈,她并没有属于自己的非常强大的核心竞争力——这也几乎是每一个普通人固有的生存困境。
孙柔嘉确实精明算计、庸俗市侩。但是,精明算计、庸俗市侩仅是孙柔嘉的本色,而不是她的错误。
她若是不精明不算计,又如何能够在资源有限的原生家庭里求得生存,如何能够在去往国立三闾大学的路上,跟在一群老男人后面混而不惹人讨厌,关键时刻还能帮助大家解决问题呢?
而庸俗市侩更是每一个都市人或多或少都沾染了的都市病。饭总是要吃的,日子总是要过的。除却不食人间烟火、喝着露水长大的唐晓芙以外,放眼整本《围城》,又有哪一个角色能够真正担得起不庸俗不市侩的评判呢?
方鸿渐与孙柔嘉是彼时彼此婚姻选择的最优解,两人综合条件彼此适配,再无他人可供选择。对于比方鸿渐更高一个阶层的男人来说,如赵辛楣,他们压根就不会拿正眼看孙柔嘉。他们只会爱慕如苏文纨这样的大家闺秀,如汪太太这样的人间尤物,或者是更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如赵辛楣后来在重庆娶到的那位少妻。
相比精致、摩登的都会女性苏文纨和唐晓芙,孙柔嘉虽然也来自大都市,是个上海姑娘,但是却自带一股很接地气的劳动妇女的气质,而绝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孙柔嘉原本有机会成长为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女性,但是,受限于特定的时代和认知的水平,可惜她最终走的还是“好嫁风”路线。正如她对于方鸿渐千方百计、费尽心机的追求,本身即带有浓厚的对于男性世界的遵从及讨好意味。
正如前面所说,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最终能够找到的结婚对象的综合实力,就是他自身综合实力的镜像。从这个意义上讲,苏文纨其实是方鸿渐原本够不到、也不该够得到的择偶天花板。注意,这个天花板是苏文纨,而不是唐晓芙。
从世俗意义上来看,比起唐家,苏家的财力更为雄厚,苏家的花园洋房比唐家大得多。而且,比起唐晓芙,苏文纨学历更高,手腕更多,能力更强,当然,偶像包袱也更重,做人做事也更加没有底线。
而唐晓芙的角色本身理想主义色彩太过浓厚——这是一个令钱钟书心爱得不忍拿一句重话来评论她的女性角色——所以,钱钟书才会借苏文纨与曹元朗婚礼上的男傧相之口,给出那句对唐晓芙的经典判词:那个女孩子是“无忘我草”和“别碰我花”的结合,是红玫瑰变成了蔚蓝花。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唐晓芙与孙柔嘉都是方鸿渐的镜像,一虚一实。如果说唐晓芙对应的是方鸿渐性格特质中理想主义的那一面,那么孙柔嘉对应的就是其现实主义的那一面。唐晓芙是海市蜃楼,孙柔嘉是柴米油盐。唐晓芙是梦中的红玫瑰与蔚蓝花,孙柔嘉是每天必不可少的粮食与蔬菜。总而言之,唐晓芙有多么的不切实际,孙柔嘉就有多么的切合实际。
面对《围城》的开放式结局,我的想法是:如同方鸿渐与唐晓芙的必然分开,方鸿渐与孙柔嘉的日子是可以继续过下去的。
回想方鸿渐与唐晓芙分手的雨夜,一个真心想要挽留,一个真心舍不得走。但是两个人都骄傲,两个人都不肯低头。两人的骄傲率真是一把双刃剑,于是,悲剧就已注定:两人最初是因为什么而在一起,最后就是因为什么而分开。
而方鸿渐与孙柔嘉则刚好相反:最初促使两人在一起的因素,最后也足以弥补两人之间的嫌隙。裂痕可以修修补补,两人可以重归于好。
忍无可忍是吗?谁的生活又不是如此呢?大不了再多重新忍过一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