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缘》名句 《半生缘》经典语句

2024-02-11 02:58   geyange.com

《半生缘》名句

1.他和曼桢认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倒已经有十八年了——真吓人一跳,马上使他连带地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缝间的事。可是对于年青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他和曼桢从认识到分手,不过几年的工夫,这几年里面却经过这么许多事情,仿佛把生老病死一切的哀乐都经历到了。

2.曼桢曾经问过他,他是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她的。他当然回答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说那个话的时候是在那样的一种心醉的情形下,简直什么都可以相信,自己当然绝对相信那不是谎话。其实,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看见她的,根本就记不清楚了。

3.曼桢有这么个脾气,一样东西一旦属于她了,她总是越看越好,以为它是世界上最好的。

……他知道,因为他曾经是属于她的。

4.她看见世钧的脸色仿佛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似的,她也就机械地把那红手套捏成一团,握在手心里,然后搭讪着就塞到大衣袋里去了。她的动作虽然很从容,脸上却慢慢地红了起来,自己觉得不对,脸上热烘烘的,可见刚才是热得多么厉害了。自己是看不见,人家一定都看见了。这么想着,心里一急,脸上倒又红了起来。

5.她说这个话,不能让许太太他们听见,声音自然很低。世钧走过来听,她坐在那里,他站得很近,在那一刹那间,他好像是立在一个美丽的深潭的边缘上,有一点心悸,同时心里又感到一阵阵的荡漾。她的话早说完了,他还没有走开。也许不过是顷刻间的事,但是他自己已经觉得他逗留得太久了,她一定也有同感,因为在灯光下可以看见她脸上有点红晕。她亟于要打破这一个局面,便说:“你忘了把热水瓶盖上了。”世钧回过头去一看,果然那热水瓶像烟囱似的直冒热气,刚才倒过开水就忘了盖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这样心神恍惚。他笑着走过去把它盖上了。

6.曼桢有些地方很奇怪,羞涩起来很羞涩,天真起来又很天真——而她并不是一个一味天真的人,也并不是一个一味怕羞的人。她这种矛盾的地方,实在是很费解。

7.世钧把一支香烟抽完了,有点口干,去倒杯开水喝。他的手接触到热水瓶的盖子,那金属的盖子却是滚烫的。他倒吓了一跳,原来里面一只软木塞没有塞上,所以热气不停地冒出来,把那盖子熏得那么烫。里面的水已经凉了。他今天也不知怎么那样糊涂,这只热水瓶,先是忘了盖;盖上了,又忘了把里面的软木塞塞上。曼桢也许当时就注意到了,但是已经提醒过他一次,不好意思再说了。世钧想到这里,他尽管一方面喝着凉开水,脸上却热辣辣起来了。

8.沈太太因为儿子难得回来一次,她今天也许兴奋过度了,有点神情恍惚,看见佣人也笑嘻嘻的,一会儿说”快去这样”,一会儿说”快去那样”,颠三倒四,跑出跑进地乱发号令,倒好像没用惯佣人似的,不知道要怎样铺张才好,把人支使得团团转。大少奶奶在旁边要帮忙也插不上手去。世钧看见她母亲这样子,他不知道这都是因为他的缘故,他只是有一点伤感,觉得他母亲渐渐露出老态了。

9.一想起曼桢,他陡然觉得寂寞起来,在这雨丝丝的夜里,坐在这一颠一颠的潮湿的马车上,他这故乡好像变成了异乡了。

10.哥哥死了已经六年了,刚死那时候,父亲也没有这样涕泪纵横,怎么六年之后的今天,倒又这样伤感起来了呢?或者是觉得自己老了,哥哥死了使他失掉了一条膀臂,第二个儿子又不肯和他合作,他这时候想念死者,正是向生者表示一种无可奈何的怀念。

11.一连串的各种灾难在她脑子里一闪: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了——他要辞职不干了——家里给他订了婚了——他爱上一个什么人了,或者是从前的一个女朋友,这次回去又碰见的。

12.他握住她的手。曼桢道:“你的手这样冷。——你不觉得冷么?”世钧道:“还好。不冷。”曼桢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点冷了,现在又冷了些。”他们这一段谈话完全是夜幕作用。在夜幕下,他握着她的手。两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13.世钧又向那边走去,寻找那个小咖啡馆。他回想到曼桢那些矛盾的地方,她本来是一个很世故的人,有时候却又显得那样天真,有时候又那样羞涩得过分。他想道:“也许只是因为她——非常喜欢我的缘故么?”他不禁心旌摇摇起来了。

14.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表示他爱她。他所爱的人刚巧也爱他,这也是第一次。他所爱的人也爱他,想必也是极普通的事情,但是对于身当其境的人,却好像是千载难逢的巧合。世钧常常听见人家说起某人某人怎样怎样”闹恋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那些事情从来不使他联想到他和曼桢。他相信他和曼桢的事情跟别人的都不一样。跟他自己一生中发生过的一切事情也都不一样。

15.然后她突然想道:“我疯了。我还说鸿才神经病,我也快变成神经病了!”她竭力把那种荒唐的思想打发走了,然而她知道它还是要回来的,像一个黑影,一只野兽的黑影,它来过一次就认识路了,咻咻地嗅着认着路,又要找到她这儿来了。

16.她现在忽然明白了,这一向世钧的态度为什么这样奇怪,为什么他不大到这儿来了。原来是因为慕瑾的缘故,他起了误会。曼桢觉得非常生气——他这样不信任她,以为她这样容易变心了。就算她变心了吧,世钧从前不是答应过她的么,他说:“我无论如何要把你抢回来的。”那天晚上他在月光下所说的话,难道不算数的?他还是一贯的消极作风,一有第三者出现,他马上悄悄地走开了,一句话也没有。这人太可恨了!

17.曼璐觉得楼上楼下的空气都紧张起来了,仿佛一出戏就要开场,而她身为女主角,一点准备也没有,台词一句也记不得,脑子里一切都非常模糊而渺茫。

18.顾太太刚才对曼璐诉说,把慕瑾和曼桢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她听,一点顾忌也没有,因为曼璐自己已经嫁了人,而且嫁得这样好,飞黄腾达的,而慕瑾为了她一直没有结婚——叫自己妹妹去安慰安慰他,岂不好吗?她母亲以为她一定也赞成的。其实她是又惊又气,最气的就是她母亲那种口吻,就好像是长辈与长辈之间,在那里讨论下一代的婚事。好像她完全是个局外人,这桩事情完全与她无关,她完全没有妒忌的权利了。她母亲也真是多事,怎么想起来的,又要替她妹妹和慕瑾撮合,二妹不是已经有了朋友吗,又让慕瑾多一回刺激。她知道的,慕瑾如果真是爱上了她妹妹,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因为她妹妹有几分像她。他到现在还在那里追逐着一个影子呀!

19.慕瑾来了,正在他房里整理行李,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穿着紫色丝绒旗袍的瘦削的妇人,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倚在床栏杆上微笑地望着他。慕瑾吃了一惊,然后他忽然发现,这女人就是曼璐——他又吃了一惊。他简直说不出话来,望着她,一颗心只往下沉。

20.中年以后的人常有这种寂寞之感,觉得睁开眼来,全是倚靠他的人,而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倚靠的,连一个可以商量商量的人都没有。

21.这座房子并没有左邻右舍,前后都是荒地和菜园,天寒地冻,四下里鸦雀无声。下午的天色黄阴阴的,忽然起了一阵风,半空中隐隐地似有女人的哭声,风过处,就又听不见了。

22.他和翠芝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们常常喜欢谈到将来婚后的情形,翠芝总希望有一天能够到上海去组织小家庭,住什么样的房子,买什么样的家具,墙壁漆什么颜色,一切都是非常具体的。不像从前和曼桢在一起,想到将来共同生活,只觉得飘飘然,总之,是非常幸福就是了,却不大能够想象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23.他显然是不大高兴,叔惠也觉得了,自己就又谴责自己,为什么这样反对他们结合呢,是否还是有一点私心,对于翠芝,一方面理智不容许自己和她接近,却又不愿意别人占有她。

24.他走到她跟前去,微笑道:“为什么又不高兴了?”一遍一遍问着。她先是厌烦地推开了他,然后她突然地拉住他的衣服呜呜咽咽哭起来了,冲口而出地说:“世钧,怎么办,你也不喜欢我,我也——我也不喜欢你。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吧,你说是不是来不及了?”

当然来不及了。她说的话也正是他心里所想的,他佩服她有这勇气说出来,但是这种话说出来又有什么好处?

25.鸿才是对她非常失望。从前因为她总好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想了她好几年了,就连到手以后,也还觉得恍恍惚惚的,从来没有觉得他是占有了她。她一旦嫁了他,日子长了,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希罕了,甚至觉得他是上了当,就像一碗素虾仁,其实是洋山芋做的,木木的一点滋味也没有。

26. 世钧:

现在是夜里,家里的人都睡了,静极了,只听见弟弟他们买来的蟋蟀的鸣声。这两天天气已经冷起来了,你这次走得那样匆忙,冬天的衣服一定没带去吧?我想你对这些事情向来马马虎虎,冷了也不会想到加衣裳的。我也不知怎么,一天到晚就惦记着这些,自己也觉得讨厌。

真是讨厌的事——随便看见什么,或者听见别人说一句什么话,完全不相干的,我脑子里会马上转几个弯,立刻就想到你。

昨天到叔惠家里去了一趟,我也知道叔惠不会在家的,我就是想去看看他的父亲母亲,因为你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的,我很希望他们会讲起你。叔惠的母亲说了好些关于你的事情,都是我不知道的。她说你从前比现在还要瘦,又说起你在学校里时候的一些琐事。我听她说着这些话,我真觉得非常安慰,因为——你走开太久了我就有点恐惧起来了,无缘无故的。世钧!我要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你是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样一个人。

27.那时候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见到世钧,要把这些事情全告诉他,也曾经屡次在梦中告诉他过,做到那样的梦,每回都是哭醒了的,醒来还是呜呜咽咽地流眼泪。现在她真的在这儿讲给他听了,却是用最平淡的口吻,因为已经是那么些年前的事了。她对他叙述着的时候,心里还又想着,他的一生一直是很平静的吧,像这一类的阴惨的离奇的事情,他能不能感觉到它的真实性呢?

28.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说话。这许多年来使他们觉得困惑与痛苦的那些事情,现在终于知道了内中的真相,但是到了现在这时候,知道与不知道也没有多大分别了。——不过——对于他们,还是有很大的分别,至少她现在知道,他那时候是一心一意爱着她的,他也知道她对他是一心一意的,就也感到一种凄凉的满足。

29.愤怒的泪水涌到她眼眶里来了。她哽咽着道:“你这样说可见你不懂得我。我一直是爱你的,除了你我从来也没有爱过别人。”叔惠道:“翠芝!——我们现在都已经到了这个年龄了,应该理智点。”但是她想着,她已经理智得够了,她过去一直是很实际的,一切都是遵照着世俗的安排,也许正因为是这样,她在心底里永远惋惜着她那一点脆弱的早夭的恋梦,永远丢不开它,而且年纪越大只有越固执地不肯放手。

30.曼贞说:“我们回不去了,世钧,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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