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经典语录(医生说过的哪句话最让你感动)
“再压十分钟。”
2021.2.3,在老家做了扁桃体切除手术,术前大夫说最坏的术后反应就是大出血,概率不高,所以我和家人也没放在心上。
术后从第三天开始,喉咙处频繁出血,每次出血量不多,也很好止血,所以没太在意,直到正月初三晚饭过后,正窝在家里下棋,突然感觉有液体灌进胃里,反应到是出血,立刻冰敷并用冰水漱口止血,但是这一次持续了几分钟仍没有暂停的迹象,当机立断去了医院。
出血很快,两三秒就会灌满嘴巴,只能不停漱口加吐血,车里颠簸,家人都很紧张,不停给我更换漱口用的冰水。当时自我感觉良好,因为意识清醒,身体有力,还在吐血之余掏出手机挂了急诊的号。到了医院,耳鼻喉急诊在17楼,电梯上升的一瞬间开始耳鸣,恶心,眩晕,眼前出现雪花纹,仅存的一点意识让我抓紧了电梯扶手,有约十几秒的时间里完全接收不到外界的声音和图像信息,只能感觉到冰凉的铁质扶手,和同样冰凉的母亲的手。我觉着自己可能会在电梯到达前眩晕过去,但万幸过年期间加上时间已晚,电梯一路未停。有意识时电梯已经停下,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找凳子坐下,继续吐血,慢慢恢复精神。因为在来时路上已经联系了医院,几乎跟我出电梯同时地,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大夫就已经在等待了。
坐在检查室的凳子上,大夫需要我张嘴让她找出血点,喉咙里已经充满了血液和凝结后的血块,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具体出血的位置。寻找许久没有收获,出血也全无止住的迹象,护士在我右手扎了两个留置针,同时补葡萄糖和止血一类的药物,另一个护士备好了肾上腺素,棉球和镊子。
大夫用镊子夹住棉球,告诉我现在出血处找不到,所以先试着压迫右侧。镊子伸进喉咙很容易触动呕吐反射,但胃里也确实没什么食物,只有已经凝固的血被呕了出来,大夫的手还坚定地拿着镊子,手套已经被新鲜流出的血和呕吐的血块染成了红色。
比较不幸地,第一次压迫的咽喉右侧并不是出血位置,因为要保持半抬头姿势,持续一分钟后我感觉到血液在倒灌进食道和气管里,无法控制地开始咳嗽,大夫取出镊子和棉球,准备进行左侧的压迫。
母亲在旁边已经接近崩溃,我让她翻出手术住院时的传染病检查报告(乙肝,AIDS等检测的阴性结果,一般手术之前都会检测)给护士看(医院并没有要求,但是我觉着应该主动出示),顺便让她出去给我女朋友打电话报平安,分散一下她过于紧绷的注意力。
期间血流完全没有停止,大夫开始进行左侧压迫的时候我已经明显体力不支,背部必须靠着椅背才能支撑住身体。镊子伸进喉咙又让我猛的吐了一口,万幸的是,这一次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血流减缓,直到约十分钟,我感觉到血流已经停止,只剩下镊子与棉球的强力压迫,这时我才慢慢有精力观察这个帮助我止血的大夫。
白大褂,帽子和口罩让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听声音应该与我年龄相仿,声音很细但是异常的有力,从开始止血到控制住没有一句废话,行动和言语都十分干练。听到我说血不流了,她松开眉头,但镊子依然有力地压迫在我的喉咙里,略痛,但她明显没有松一点力气的意思。
我妈可能是心疼我,问大夫是不是可以取出镊子和棉球。
大夫说,让她再压十分钟。
我的眼镜上沾了一些血,家人拿走帮我清洗,高度近视让我几乎只能看到大夫拿着镊子的手。半透明的淡白色手套里,她的手背上凸起着三根筋,能够看到一种细微到让我几乎感受不到的“坚定的颤抖”,我才意识到,这个大夫很瘦,这个大夫正在很用力。
我问妈要来手机,打字说我可以自己按一会儿,然后给大夫看,她摇头说不用。
十分钟过去,我妈情绪平稳下来,又问大夫用不用停下,或者她可以接手帮忙按压,开始心疼这个跟我年龄相差不大的住院女医师。
大夫说不用,再压十分钟吧。
彻底放松下来的家人开始忙前忙后替我补办急诊和再次住院需要的手续,大夫每几分钟就向我确认一次是否有出血的感觉,让我用手机打字跟她沟通身体状况。
又是两个或者三个十分钟过去,喉咙里的压迫感只强不弱,她把某根破裂的血管死死压住,好像没止住的每一滴血都要算在她的身上,这一刻我感觉对这个身体而言,她承担的责任要高于我自己。
病床直接推到了检查室,镊子被大夫小心翼翼地抽出,然后开始仔细检查棉花的数量,确认没有残留在我的咽喉当中,让我家人把我扶到床上去。
然后她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生无可恋瞪着天花板,旁边的护士阿姨一边收拾桌上的混乱,一边跟她开玩笑说剩下的晚饭还吃不吃了。
我坐到病床上,被推回病房,刚准备躺下,胃里一阵刺激,转身就抱着盆吐了起来,又是一大堆血块,我妈瞬间冲出病房找大夫,我想告诉她只是胃里残留的血,一个“妈”字刚口,就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
吐完之后,冷汗瞬间冒出来,整个人像是突然睡醒一样,感觉神清气爽(...),远处听见两个奔跑的脚步,大夫比我妈快一步进病房,开口就问我是不是胃里的血。
我说是。
她过来用手电观察我的喉咙,确认没再出血,又换上了生无可恋脸,安顿了我妈几句,走了出去,又回来把我妈叫到了诊室里。
接近凌晨的病房里,临床的两个小孩儿被突如其来的一群人吓得大哭,我试图表现得友好一点,对两个小男孩儿笑了笑,他们哭的更凶了,挣扎着往各自的妈怀里钻。
我才想起来,自己脸上下半边儿全是凝固的血,那个笑容估计不是特别好看。
我也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大夫姓什么。
。。。。。。
再次见着小宋大夫是一个星期以后,我的手术主刀主任在岗我去复查,主任说我恢复的不错。
小宋大夫提醒主任,可以给我加测一个血常,看看血红细胞和血小板怎么样。
一周前给我止血时,她怀疑我血小板过少才会导致出血严重,但是急诊当天的检测结果里我的血小板指标正常,与家人沟通后确认我之前的检查里也没有出现过异常,她仍坚持要我一周后再测一次。
后来开学,没有机会再去医院感谢那个给我止血,持续按压近一个小时的住院医师,小宋大夫。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不知道是否每一个医生,处理这种事情都已经成为了工作的日常,或者都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努力为病人的身体负责,但这个年轻的住院医师让我愿意去相信,并信任接下来我可能会遇到的每一个大夫。
祝所有良医,身体健康,福运昌盛。
2021.3.20更新,加一点点后续。
止血之后,我妈和小宋大夫有一段时间单独在诊室谈话,我在病房里看着另外两位小朋友的母亲(疫情期间要求每名住院患者只能有一名家属陪同)在安抚各自的心头肉(当时心里挺愧疚的,两个小孩儿都是过年吃坚果吸进肺里了,应该是好不容易睡着,就又被我吵醒+惊吓到崩溃...),持续近1小时的失血让脑袋处在一个半睡半醒的奇怪状态,只能比较清楚地记得两个小孩再次入睡之后,我妈才结束和大夫的对话回到病房。
我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想让她给我照一张照片(其实就是想看看自己到底什么鬼样),接过手机碰到她的时候才感觉到,她的手比失血不少的我还要冰凉,感叹一下我妈这一晚上奔波的不容易,顺便删了自己的丑照(再次在心底给小朋友道了歉),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小宋大夫第二天早上八点查房,再次过来检查了我的咽喉,我说谢谢,她说你少说话别扯到出血点。我妈想给她送家里做的早点,她一边感谢一边急匆匆地走出病房,说查完之前先不吃早饭。
我妈告诉我,后面还有十几个病房,全是术后恢复的病人,我只是她众多需要帮助的病人中的一个。
之后两天,小宋大夫轮班结束,来查房的换成了一个姓董的大夫,挺着不小的的啤酒肚,早上查房的时间会提前十分钟左右,每天都会认真向我叮嘱同样的话,如果我妈在场,一模一样的话也会向她再认真交代一次(查房时间和医院来早餐的时间很近,她会去给自己和临床两个没法离开小孩的母亲带早点,所以有时不在)。
持续到四天后出院,再没有任何出血迹象。
再之后与医院的交集就是去复查,上文已表,不再多说。
前天晚上(扁桃体手术后一个半月,大出血后一个月,已经开学回到长春),跟我妈闲聊时再次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过去一个月里,母亲与我记忆里的形象大相径庭。每一点有关我喉咙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神情紧张地盯着我,等待我给她的反馈。我觉着她过于谨慎,却没有意识到如此谨慎是被一份份风险告知书逼出来的。她是一个坚强又勇敢的女性,但当孩子坐在医生面前时,她还是会像所有母亲一样脆弱而恐惧。
母亲的字很漂亮,不知道她手抖的时候还能不能写出来好看的签名(...)。当然,比起好奇,更希望她不会再经历这样的糟心事。
跑题了。
这是最后一次更新,祝诸君无灾无病,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