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priest的新作烈火浇愁 如何评价priest
《四十二章经》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我一向很相信这句话,爱欲是人间最烈的火,然而却是以最脆弱的躯体作为养料。人类是无常中的泡沫,在沧桑留下些鸿迹,却在爱欲的火里妄求天长地久,永世不渝。
人的欲念如此混乱,如此自大,如此执着,但总没有足够清明的神志、充足的时间、万中得一的幸运去撑起它。
当无穷的爱欲充满这有限之身,常常是悲剧。
然而看了《烈火浇愁》,我把岁月中对爱欲求而不得、欲近而不敢近的颤抖,那些身不由己、偏要勉强和最终只能算了,都化作一声叹息,胸臆中席卷天地的悲风最终如烟一般轻轻散去。
在我看来,《烈火浇愁》就是一个逆风执炬,焚身不顾的故事。
烈火里绽出鲜花,血海中修成正果,是精诚不灭,天地垂怜。
Priest给了盛灵渊和宣玑足够的神通、足够的时间、足够的苦难,再加足够的幸运,让他们沧海桑田地爱一场,死去活来地任性一回。
凡人活不了三千年,凡人没法单独杀死自己的灵魂,凡人没法在烈火中重生,凡人也没有办法跨越身体、时间、生死、意念的障碍来和自己爱的人共生共死,共一腔毁天灭地的绝望。
所以超越凡人的盛灵渊和宣玑受了最深的苦,也蒙了最慈悲的恩。
他们凭什么做了最惨的幸运儿?凭着能为了爱欲,把七情六欲都能剖去、把身家性命都能抛下、把青山碧海都能熬平。
“烈火”何以能“浇愁”?我相信这个名字有“举杯浇愁愁更愁”的影响。
爱到七分,“烈火浇愁”,也应该是愁更愁。
爱到十分,“烈火浇愁”,管他是愁还是乐,都在所不辞。
爱到千百分,“烈火浇愁”,最终把一场悲剧,写到团圆。
我喜欢Priest的作品的原因之一是:她写爱情先写人间的底色。人间是千愁百怨的炉鼎,是悲欢离合的戏台,是聚散离合的炼狱,然而人间不乏真热烈、真勇敢、真坦率、真纯良。
先写出重的东西,在这沉重和悲怆中,那久别重逢才有百转千回终归静好的意味,那一往无前才有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悲壮。
烈火中蒸出一丝水汽,化出彩虹的光,永恒还是短暂不重要。
烈火中熔炼出一番生死、醒与梦、记得和忘却,悲欢从来不是定局。
世人大多没有这样坚韧的心志,这样清晰的眼界,最关键的是,大多没有、也觉得不必有将爱欲视为世间一切的认知,所以他们只能在小说中梦一个赤渊,听一个海誓山盟。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们大多把这首诗当成落入爱河中的人的呓语,觉得它浪漫而虚诞,不敢相信会有人以身行之。
在读《烈火浇愁》的时间里,我像解开了一个又小又大的遗憾:逆风执炬真的会烧到自己吗?不,别怪火炬,也别怪执炬之念,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有“朱雀”之身。
那是看得清楚,豁得出去,背得起来,为自己看起来愚蠢或疯狂的选择承担一切的责任。甚或还要要绝顶的运气,有幸遇到互相配得上、看得见、守得住的人。
敢单凭一念就走到天地尽头的人,在现实中和其他人一样,还是天地的刍狗,但在小说中,他们光芒万丈。
不可否认,《烈火浇愁》作为小说有一些毛病,也不是Priest最优秀的小说,不过,它依然成了Priest最触动我的一本书。
马赛尔·普鲁斯特说:,“事实上,每个读者只能读到已然存在于他内心的东西。书籍只不过是一种光学仪器,作者将其提供给读者,以便于他发现如果没有这本书的帮助他就发现不了的东西。
我有盛灵渊和宣玑的始,没有他们的终;我有浴火的心,没有不灭的身。所以在这个故事中,我被刺痛,也被抚慰。
我读Priest的小说,常常在她的笔下看见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性和爱欲,虽然我是个不会写小说的人,也想斗胆说一句,我对天地人生,有一些和她相似的悲观、相似的热爱、相似的想望。
先有人性,然后有故事;先有心魂,然后有爱情。Priest笔下的人性和心魂,着实又让我震颤了一回。
人生如梦,半醉半醒。你敢梦,但你敢醒么?你敢年轻,但你敢老去么?你敢燃烧,但你敢焚尽么?你敢希望,但你敢绝望么?
当你经得起所有的一切,你才配得上梦中最好的东西。
我是一个为穿越烈火的生魂叫好的凡人,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Priest酿出的酒,我酌一觥,敬宇宙苍茫寥远,敬人生梦幻泡影,敬爱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