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铁道之夜日语语录 《银河铁道之夜》
“为了不能不去找出为何要活在世上的答案,所以人才要活在这个世上。” ——宫泽贤治宫泽贤治旧照
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看童话是多久以前了,却清晰的记着儿时阅读童话的那份心情与感觉。
那时还不太懂得去刻意参悟童话背后的寓意,只知道阿拉丁神灯真的很神奇,做毒苹果的皇后真的很歹毒,为野天鹅编织荨麻的小公主也是真的很勇敢。
善、恶、美、丑,厌恶、喜欢、快乐、悲伤——童话里主人公的性格,我那随着情节跌宕起伏的心绪,以及产生这种性格、心绪的背景、原因,都是干净、赤裸、棱角分明的。
善就是不染一粒尘埃的善,恶就是不留一丝余地的恶;
快乐就是“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皆大欢喜,悲伤就是指向眼泪、指向死亡的透骨酸心。
我牢牢地记着这些儿时的感觉——至少我以为我是牢牢记住了的。可在第一遍读完宫泽贤治的《银河铁道之夜》——这篇享誉世界的经典童话时,却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这真的是一篇童话吗?
“故事性不强,奇幻场景的描写较多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奇幻,作为童话来说太过晦涩,看到最后还是云里雾里。”
大笔挥下这几句有些刻薄的评语,便将书放在一边闲置了。可没过几天,仿佛不甘心似的,又鬼使神差地把书捡起来看了一遍,心想着啥都没看懂啥都没记住不等于白看了?未免也太亏了点儿。
而这一次,不敢说自己读懂了所有的隐喻,却自以为更懂乔凡尼,更懂宫泽贤治,更懂这个美丽童话里氤氲着的“饱受自我牺牲的崇高与孤独所折磨的灵魂”。
银河铁道列车作为整个故事的一条线索,串联起了所有场景的变换,人物的聚散,以及主人公乔凡尼逐步成长的历程。其实不难看出这趟列车的乘客都是要去往天堂的逝者,而乔凡尼,作为独一无二的绿色车票——可以通往任何地方的车票的拥有者,则是这趟列车上唯一的生者。
磷光、芒草、龙胆花。
鹭鸶、大雁、捕鸟人。
核桃、母子草、含着水晶的砂砾。
小岛、十字架、银河站的月台。
奇妙又不失合理的组合,陌生又充满魅力的风景——乔凡尼暂时忘记了现实生活中的失意,与好友坎帕奈拉一同踏上未知之旅。
然而,银河的风景再美,也不过是逃避,生生切断与现实的距离。
随着形形色色旅客的来去,乔凡尼原本得以暂时逃避的心又逐渐不安起来:
我为什么会这么哀伤呢?为了这个人的幸福,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最重要的是,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呢?
在我们慢慢从通过父母看世界到自己去感受这个世界的成长过程中,或许都曾有过与乔凡尼同样的疑问。即使彻底长大成人,我们也依然会不断追寻这些问题的答案。
曾经相约好一起同行的人,会不期然地走失在某个路口;
曾经以为一定能拥有的东西,会在某个夜晚背着小包袱悄悄从后门离开;
而曾经认定自己一定挺不过来的至暗时刻,又竟在某个平常的清晨,随着逝去的黑夜暗自消解了。
离别和失去不算幸福吧。可一定是不幸吗?自我救赎算是幸福吧。可是也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
我们就像那一个个银河铁道列车上的旅客,追寻着自己的幸福,在自以为合适的“天堂”下车。
或许我们到达了目的地仍然找不到真正的幸福,或许我们死后仍然要继续朝着幸福的圣地迈进。
但我想,我们没有逃避这场如夸父逐日般艰辛的寻找幸福之旅,没有因为那一个“或许找不到”的可能性而放弃寻找,或许就已经是人生中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了吧。
所谓真正的幸福原来是个无解的命题。
我们作了假设,作了推导,却不一定能得出结论。
有人说,现代人的沉沦,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声呜咽。
表面上看着快乐而无忧无虑的人,或许正像堂吉诃德一般与至暗时刻战斗着,亦或许内心早已土崩瓦解,只等着一了百了的机会到来。然后,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般,安安静静地崩溃,甚至离开。
其实,人生的这段极夜,就像书中坎帕奈拉下车的地点——银河深处那了无边际的黑洞(“煤炭袋”)。
之前一直不明白坎帕奈拉为何要在这儿下车,为何已经承诺要与乔凡尼天涯海角都一起去寻找众人的幸福,却还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细细一想,这个黑洞是乔凡尼回到现实之前遇到的最后关卡,就如同黎明前的最后一段黑夜,而坎帕奈拉作为现实中因救人而死的逝者,其离去一方面正是他为“众人的幸福”作出的努力,另一方面则是让乔凡尼明白,人生的旅程必须自己一个人走。
有的人终将消逝在无边的极夜里,而有的人却可以走出极夜然后继续探索真正的幸福。
故事的结尾,学者对乔凡尼说了这样一番话:
“……你已经不能待在梦的列车上,而是要回到真实世界的火焰和汹涌的波浪中,迈开大步往前走。你绝对不能遗失这张车票,那可是银河里面唯一的一张。”
其实说到底,活着,就什么都可能发生不是吗。
逃避从来都是面对现实最简单的方式,可也是最懦弱的方式。
在这并不如想象中美好的世上,我们随时都可能被狂风巨浪冲到绝望的边缘,但也必须奋力回到激流的中心——
带着逝者的希望与生者天生的幸运,
带着人生无限,无限的可能。
努力活下去。
注:
阅物:《银河铁道之夜》
作者:宫泽贤治
译者:李毓昭
出版社:天津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