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月的名人名言
书航 7 月 17 日发于北京
50 年前的 7 月 16 日,阿波罗 11 号腾空而起,4 天后人类踏上了月球的土地。尼尔·阿姆斯特朗向地球传回含混不清的语音:“这是一个人的一小步……也是人类的一大步。”
因为信号实在太差,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的主持人克朗凯特(Walter Cronkite)一开始并没听清楚。“我没听明白……‘一个人的一小步’,但我没听到后半句说的什么。” [1]
今天我们大多数人都能背下这句话,因为可以在大街小巷的男厕所里时常“复习”。
崇高理想的世俗化和商业化
在排成一排的小便池上面,一般都会写着:“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看起来好像所有定做标牌的商家都用的是同一套模具。
它们使用同一个蹩脚的英文翻译。外国人不会知道一般用于“5000 年悠久文明”的这个“文明”(Civilization),其实应该是“讲文明懂礼貌”的那个“文明”(Courtesy)。
是的,原先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现在我们拥有 Facebook 和朋友圈。原先人类在月球上说“一小步”和“一大步”,现在我们在小便池里说。
鲁迅说过:“外国人用火药制造子弹御敌,中国人却用它造烟花敬神;外国人用罗盘针航海,中国人却用它看风水。” [2] 听起来很相似是吗?但现在不是只有一个民族如此,而是全人类都在这么做。
这也许会让你释然——对高新技术和崇高理想的世俗化,或曰庸俗化,并不是某个民族的“劣根性”。它既是人类发展不可避免的结果,也并没有我们之前渲染的那么可怕和可悲。
在和平时期,慵懒的人们没有了生存的原始恐惧,自然会放弃带着肉体,甚至带着地球的远征,转向脑机接口和意识上传。
后者不仅更容易,对参与者而言也更舒适。一切顺利的话,你的意识可以无止境地沉浸在人造的 VR 仙境中,获得不限量供应的愉悦感,只要你愿意。
这届人类如此“平成废物”,自然会让一些观察者失望,转而寻求过去的好时光。
50 年前 NASA(美国航空航天局)做出的“土星 5 号”,它的吨位之重,即使今天也并没人超越。正相反,民营航天企业着眼于让航天器越变越小,最好还要做成可回收的。
TechCrunch 上的老愤青比格(John Biggs)就担心私营企业垄断了航天项目的运行,不能像公营机构一样,让全人类共同分享新科技带给我们的欢乐、危险,以及整体进步。[3]
“NASA 是按法律要求分享其研究成果的,这是一个政府主导的庞然大物,他们是智慧主义和科学精神在黑暗时期的闪亮灯塔。以前,只是在 NASA 工作这件事本身,就对人有某种深刻意味。”
“我担心的是私营企业抽干了 NASA 的脑力,他们将所有的研究机构打包收购,还试图把一些业内精英困在短视的股权游戏里面。”
“他们在发射台上弄爆炸一枚火箭,我们幸灾乐祸。加州两个最富有的人,因为损失了一颗向地球发送广告的卫星而打架——这想法实在太可笑了。”
只是,NASA 是否能唤回雄心壮志,几乎全凭领袖的念头转变。特朗普上任以后,因为个人对气候问题的观点,大幅削减了 NASA 在地球科学方面的研究开支,但转头又大笔一挥追加 16 亿美元,要它重返月球。
所以,怀念那个年代的 NASA,其本质就是怀念造就了那个 NASA 的冷战格局。
登月成功是冷战的产物,它的背后是美苏不计成本的军备竞赛,和两国分别惨死在项目中的先烈。人类近代史上的历次科技革命,可以都算作热战或冷战的产物,是因为战争或备战催化而成的。
但绝不能由此得出只有战争威胁,才能推动科技大进步大繁荣的结论。这是错误的,更是危险的。
“以战养科”要不得
以前,因为要搞军备竞赛,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动员一切力量去攀登科学高峰,去研究攻关,就像青蒿素的发现,离不开全国 60 多个军地科研单位参加的浩大工程。
到现在,还有人觉得中国弄芯片,弄自主技术要关起门来搞,要全民动员,人海战术。这不是“毫无根据”的,而是当年有过“成功案例”之后的一种路径依赖。
这样的景象给了我们一种错觉,就好像现在的科技水平,已经到了只要稍微再拼一拼,就还能再在一个封闭环境中点亮新的科技树的错觉。
我们甚至可能会推导出,只有每一次的战争和真实的安全威胁,才会激发起民族乃至全人类向死而生的愿望,甚至说战争才是促进人类科技发展的原动力。这种想法本末倒置,而且非常危险。
我们确实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狂飙突进”,不过因此预测未来也如此,是没有根据的。以原先的趋势预测未来走向,这当然是不科学的,不然你早就在股市赚大发了。
在信息技术疯狂爆炸的早几年,人们相信一个所有知识能融会贯通的“奇点”就在不远的前方。但另外一种可能是,我们已经接近进步阶梯的终点,可能会撞上一堵柔软的墙,并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它。
另一方面,现代文明变得异常脆弱,它传承的根基越来越缩小到少数专家和精英,细分到每个领域也许全球都只有几百或几千人懂得。对地球上的其他人来说,各行各业的专业知识早就成了天书,就算看到了也不懂。
即使是担负传承责任的精英,也主动的选择连他们都不懂的“黑盒”,例如深度学习。没有人能讲清楚神经网络的具体哪个节点起了作用,它却早已开始指挥和替代部分人类的劳动。
进入数字时代之后,人类所产生的信息数量呈指数级增长。这些信息如果以科技革命之前的介质来存储,比如写在纸上或刻在石板上,甚至是以 1950 年代的磁带和打孔纸带来存储,大概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这些信息必须通过不断的备份和更换介质,才能避免损耗,否则会只保存短短的十几年就变得过时,不能被新的设备读取,或者直接损坏。
如果现在再来一场新的冷战,甚至热战,那么很大的可能是,不会再在人类现有的文明上面诞生多少新的黑科技,而是事后点算,发现摧毁了多得多的东西。
和平年代,科技向何处去?
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和见证了真实投下的原子弹之后,人类树立了和平与发展的信念,投入了全球化进程。过去几十年的全球化实践,就是科技进步不从对抗中来,而从合作中来的转变过程。
失去了被敌人追赶的动力,科学技术必须不断寻求新的自我定位,好在经济、社会的其它繁杂事项中,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1970 年,赞比亚修女 Mary Jucunda 给 NASA 的 Ernst Stuhlinger 博士写信问道:目前地球上还有这么多小孩子吃不上饭,他怎么能舍得为远在火星的项目花费数十亿美元?
Stuhlinger 博士在题为《为什么要探索宇宙》的回信中说,通过人造卫星、宇宙飞船建造、基础科学等方面的进展,太空探索获得的知识与技术可以转为民用,让同样的财政开销造福更多人。[4]
这实际上是以一种量入为出的社会契约,确定了现代科学探索的合法性:科学研究一定能为人类社会带来正收益,或者就算现在没什么用,以后终究会找到它的用处。它必须不断通过全人类的“绩效考核”。
实际上,多数前沿科学研究也确实履行了这一契约,技术进步提升了我们的生活质量。然而,现在的科学探索已经出现了后劲不足的迹象,人们开始担心它不能再履行“对社会有价值”的契约。
特别是,当上文提到的情况出现,即原本属于公有领域的太空探索被私有企业主垄断,技术成果只被极少数富豪分享,而贫富差距继续拉大的时候,技术进步就更不必然具备合法性。
事实上,过去十年正是硅谷和中关村等地的科技公司,经历口碑直线下降,对其友好的环境不复存在的过程。
回到 2014-15 年左右,那个时候中国有“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气氛,硅谷也一样打的火热,每个小公司出来,都带着颠覆世界的伟大目标,并得到全世界友善关爱的注视。
而现在,它们当中的一些倒掉了,剩下的成功壮大了起来,并且真正的改变了世界,实现了当年吹下的牛皮。讽刺的是,同一批媒体和舆论,此时调转风向,开始谴责起这些大公司,历数其对社会造成的各种不良影响,甚至动不动就喊着要分拆它们。
硅谷著名投资者保罗·格雷厄姆(Paul Graham)在 Twitter 上发表了这一感悟之后,引起争议。有人回他:“你不懂‘量变引起质变’的道理吗?”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