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的语气 如何评价《天官赐福》中的谢怜
临毕业时,我曾给自己写到:于平庸之中见深渊,于黑暗之境见星辰,于荒芜之地见绚烂,于凡所见之处见至理。毕业两个月后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自己打自己脸从来是最容易的事。
很庆幸,当时读了《天官》。
小说《天官》是一本写给所有理想主义者的书,它写给那些心中保有一腔热血的人,不管你是人生平稳顺遂,还是正在烂泥地里打滚。
一 身在桃源,心在桃源
《天官》中的谢怜就是一个不平凡的理想主义者。他一出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金枝玉叶的贵人,容貌俊美,天赋异禀。王权富贵,他唾手可得。作者的开头起得很高,这样一个人,他不需要像某些其它修仙类型的主角一样,从底层做起,一步步打怪升级。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然而,拥有一切的谢怜,却对这一切不感兴趣。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我要拯救苍生!”他是认真的。这时的谢怜,中二,却又善良的让人热泪盈眶。比如在悦神大会时,他不顾悦神规则,救下幼童的花城,在他心里一个无名幼童的生命要比盛大的、轰动全国的悦神大会重要得多。细微之处也可见谢怜的善良,他的仆人慕情,出身贫寒,想给母亲采樱桃尝鲜而被指指点点,当皇后打算扔掉敷脸用的樱桃汁时,谢怜的反应是:
谢怜听了笑笑,却忽然想起昨日之事。慕情的母亲一年吃不了几次樱桃,慕情在太苍山上采个樱桃还要被人戳戳点点,难免有些感慨,怕慕情听了不好受,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后他在一念桥上在与恶鬼打斗后,他说了著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很多黑墨香的说这句话融了《霹雳》的“身在无间,心在凡海”,这两句话仅两字之差,但改的两字,就是点睛之笔。这句话的境界很高,很有古代文化里“以心转境”的意味,从陶渊明(心远地自偏)到周敦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他们追求的不外乎此。哪怕是身处无间地狱,浊流恶世,也可以卓然独立,心中保有一派皓月清风。
但是,没有去过地狱,没有经历恶浪浊流的人,凭什么能说出这句话呢?
二 于深渊之中成神
一念桥杀鬼,谢怜飞升。后不久,仙乐国遭遇大难,继而亡国。谢怜从神坛跌落到烂泥地里。此时的谢怜有多惨呢?
在这摊烂泥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贫穷、肮脏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做了此生从没想过会由他去做的事:偷窃、打劫、破口大骂、自暴自弃。颜面尽失,自尊全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最忠心的侍从都没法接受他这种变化,选择了离开。
当仆人慕情离开后,他给另一个仆人风信金腰带,其实包含着讨好的成分在,他希望风信不要走。那句流传甚广的“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被它的主人证明是不可能的。
而这,并不是谢怜命运的最低点。谢怜为救苍生而下凡,而苍生为了保命,不惜剑向谢怜。
漆黑的剑锋不断刺入又拔出,谢怜一双眼睛睁到极致,泪水滚滚落下。他心底有个声音在无声地嘶吼。
这就是谢怜要拯救的苍生。为众抱薪者,众人将其扼死于风雪之中。
在烂泥地里,谢怜曾经的理想主义被打碎,曾经把“拯救苍生”挂在嘴边的谢怜,这时却要毁灭苍生,他决定发动第二次人面疫。但谢怜在正式发动人面疫之前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他把自己刺上一剑,躺在路中央,他期待有一个人能伸出手。
一个人。只要一个人。真的,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谢怜当初逆天而行,为永安降雨,如今他躺在路中央,永安人连一杯水都吝于给他。三天就要结束,这时天下大雨,路过一辆牛车,粗俗的大汉因谢怜挡路把他骂了一通,谢怜绝望,但刚刚才对谢怜破口大骂的人,把一顶草帽戴在了谢怜的头上。自此这顶草帽一直陪着他,直到最后他给了君吾(白无相)。这顶草帽对谢怜来说,就是信念,他相信这世上还有善。而一念之善,就足以拯救谢怜。也许这个世界就是荒寒与黑暗之中有点点灯火,这灯火虽微茫渺小,却是让人坚持下去的所在。到了这里,谢怜知道了,真正拯救苍生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人心中不灭的善念。也是在这时,谢怜放下了曾经作为高高在上太子殿下的骄傲。要知道,谢怜可是说过:“如果你不知道为什么活下去,那就为我活下去吧”这样话的人。
善良热血的太子殿下回来了。这一段小说描写得十分精彩:
见谢怜没有答他的话,白无相又沉声道:“就要日落了,拿起你的剑,否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怜头也没回,轻声道:“我去你妈的。”
白无相语气带上了一丝寒意,道:“你说什么?”
谢怜转向他,平静地道:“你没听清吗?那我就再说一次。”
突然,他猛地飞起一脚,雷霆一踹、踹得白无相向后飞出数丈!
一脚落地,谢怜一手捂伤口,一手指他飞出的方向,用他最大的声音骂道:“我去你妈的!!!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这样说话?!我可是太子殿下!!!”
在他脸上,两行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一个人。只要一个人。
真的,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这么久以来,谢怜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东西身上看到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这令他大为快意,一把抓起地上黑剑攻了上去,道:“我没疯,我只是回来了!”
方才那一脚是猝不及防才中,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白无相边闪边寒声道:“你……忘了吗?你的父母如何离开你,你的国民如何对待你,你的信徒如何背叛你!就为一个人,一个小小路人!就把这些全部都忘记了?!”
谢怜道:“我没忘!但是——”
他一剑挥出,中气十足地怒喝道:“关你屁事!!!”
白无相一把抓住剑锋,握得极紧,鲜血流淌下来,骨节也发出咔咔声响。
他有些失控,又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废物,废物!你真是废物!到了这一步,居然还能反悔,还能回头!”
谢怜也在用力把剑锋往下压,咬牙切齿地道:“……你,把我恶心到了,所以,我绝对不要变成跟你一样恶心的东西!
谢怜为苍生入红尘,为苍生险些堕为恶魔,又为苍生的一念之善而得救。
救赎他的是给他草帽的陌生路人,更是他自己。
三 凡其所在,即是桃源
经过了风光无限,经过了烂泥坑打滚,谢怜彻底和自己和命运达到了最终的和解。第二次飞升后,他自愿被贬,并要求散尽一生运气。
这次,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成了最倒霉的人,他把自己活成了三界笑柄,但却再不以为然。
有时,他街头卖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连胸口碎大石都不在话下,虽然早听说这位太子殿下能歌善舞、多才多艺,但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见识到的,真是令人心情复杂。有时,他则勤勤恳恳地收破烂。
在人间一走就是800年。
但,即便是收破烂,他也把自己变成了“破烂仙人”,完成了第三次飞升。17岁的谢怜说:“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谢怜没有打自己的脸。他做到了。
谢怜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出场是世俗意义上的巅峰,但精神层面仍旧稚嫩,他第一次飞升后不久,就跌在烂泥坑里,他的信念崩塌。在他就要堕入深渊时,人的一念之善让他回归。最后,谢怜不再把“拯救苍生”挂在嘴边,而是真正的在每一件事情上为善。他变得没了棱角,谦卑地阔,哪怕收破烂,哪怕和男人在一起,他也不觉尴尬。“他心有好风景,再不怕旁人煞风景。”
其实至此,不再有什么“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谢怜在处,即是桃源。
这便是对一个理想主义者如何存在的最好回答。
我们都曾是17岁的谢怜。现实之下,我们曾经坚持的理想、满腔热血,可能会被浇灭,我们会质疑、绝望、堕落。但愿我们可以和谢怜一样,荒寒世间的一点灯火,就足以让血液滚烫、信念发光。
最终放下骄傲,不再愤世嫉俗,做所当做之事,行所能行之善,和自己、和世界达到最终和解。
君之所在,即是桃源。
反观现在很多自称理想主义者的,连他人的异样眼光都受不了。
现在很多仙侠类的小说,都是披着白衣飘飘的衣服玩霸道总裁和宫心计,人物品行境界仍是人甚至是俗人的水平。而《天官》不一样,它讲得是人的精神层面的问题。
向上走,成神,向下走,成鬼。
人如何在与黑暗的抗争之中提高境界。从最初的善良,善良的动摇,动摇之后的坚定,以至于到最后的和解,自如自在,无滞无碍。
这种思想不止体现在谢怜身上。
君吾的经历和谢怜很像,差别在君吾倒在了深渊之中。谢怜最后给他的草帽,也许能让他在未来的某一天,幡然彻悟,成为新的神。
风师大人最后瘸了腿,与乞丐为伍,却还能保有乐观洒落。
年少的花城曾绝望到无法活下去,死后化为厉鬼,却在万鬼齐聚的铜炉山中飞升。
孕育伟大洁白的,也许就是黑暗与深渊。
最后,送给大家我临毕业前写的另一句话:我要的白,不是云朵的白,不是雪花的白,是千磨万击后,刀剑的霜刃白。
与诸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