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妮科特语录(赵丞智讲座《温妮科特式养育与治疗》之一)

温尼科特的思想认为，所有这些情绪痛苦和关系的困难，其根源事实上出现在了人类个体生命早期的养育过程和环节里。就是说，一个婴儿或孩子，在他长大之时或后，如果出现了人际关系或心理和情绪方面的痛苦，那么它的病理性根源在哪里呢？根源不在当下，根源不在你现在遇到的困难和问题。现在遇到的困难和问题只是一个诱因和一个触发的扳机点。

比如，一个4岁的孩子上幼儿园哭闹，无法与其他小朋友一起待在幼儿园，一个中学生突然有一点不去上学了，真正的问题其实不是幼儿园阿姨太凶，也是不学校课业太重。真正的问题是4岁的孩子在幼儿园里心情不好，中学生在学校中情绪不好，这些都是孩子适应相应的环境出了问题。导致这些问题的真正的根源，可能发生在他早年的家庭中，他们与自己的父母之间的养育关系出了问题，很多时候这些孩子的早期父母养育可能是失败的。仔细观察一下，这些孩子与自己的父母在沟通和交流上存在着很大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很多父母可能还不知道。

那么，父母在早年养育孩子方面出现了问题，如果我们不能及时地发现，孩子的很多问题是很难被父母或他人觉察到的，这样问题就会日记月累，有一天就会表现出来，可能表现为各种困难，比如断奶的困难，上幼儿园和上小学的困难，学习的困难，与同龄孩子相处的困难，等等。

我们说早年养育出现问题，指的是在生命比较早的时期，比方说在怀孕时期，在出生后头几个月，在生命的第一年，或者生命的第二、第三年。如果一个孩子在早年养育有问题，那么当他在上幼儿园的时候，甚至在上小学的时候，或者在青春期，这些孩子们都曾经无数次地向父母、向家庭、老师、向社会发出过信号，这是一种求救的信号，我们叫SOS。这种信号向我们传递了一个信息：“我很痛苦，我的生存环境有问题，我的心理出现了问题，你们要帮助我，我需要一个更好、更加适应的生存和发展环境”。

只不过孩子的这些求救信号被我们的老师、被我们的家长、被我们的社会忽视了。然后，这个孩子的身体还是要往大了长，因为食物和营养是充足的，但是情绪的发展和精神的成熟便停滞了，这一点很容被大人们意识到。等这些孩子的身体长到了青春期，长到了成年期，上了大学，研究生，毕业走上社会时，他们就会出现适应性问题，就会表现出一个精神或心理疾病来。这个时候，他们的父母就会感到非常的吃惊和不理解，我们好吃好喝供着你，没缺你吃、没缺你穿，你怎么就这样了那？可怜的父母们其实到此还不知道这样一个道理：只有好吃好喝养宠物可以，养一个人是要出问题的。

如果一个孩子、一个青少年、一个人适应方面出了问题，心理有了障碍，那就涉及到了对这个人的帮助和治疗。我们说过，绝大多数心理障碍与躯体疾病不一样，所以吃药并不能让这个人的情绪变得成熟，不能让这个人的心理能力增长，也不能是这个人继续发展和成熟。有一种针对对这类人的发展性治疗方法，就是100多年前弗洛伊德创立的精神分析思想和实践。弗洛伊德创立的精神分析是用来治疗成年神经症性病人的，就是那些成年的、有精神苦难的人。

那么，我们如何把治疗与养育联系起来呢？

如果我们创立了一套理论，我们创立了一套人类健康的理论，就一个人从他出生之后，甚至从他受孕的那一刻开始，如果他的发展过程是正常的、是健康的，那么他就会变得成熟，他就会成熟成为一个健康的人。那么在他长大之后，他不是说他没有痛苦，但是他的痛苦主要来源于他探索这个世界过程中所感受到的那些痛苦。那么如果这个人，在早年的养育环境和养育关系是有问题的话，那么他也能长大，他的肉体也能长大，那么他长大之后感受到的就不仅仅是生活和探索的痛苦了，可能额外增加了更多的苦难，就是人生的苦难，也可以说是关系上的困难、亲密关系上的困难。所以我们认为，我们必须要有一套好的、健康的理论来指导，来让我们理解早年的这种养育过程。

如果我们的早期养育是足够好的，那么我们的孩子将是会发展成为一个健康的人，那他长大之后遇到的情绪痛苦不可能太大，需要治疗的可能性就小很多；如果我们的早年养育是不够好的，或者是有问题的，甚或就是失败的，那么在他长大过程中就会感受到巨大的情绪痛苦和适应的困难，日后他必须涉及到心理治疗来解决问题。我们可以看到，养育不仅仅是帮助孩子走向健康和成熟的一个必由之路，同时养育实际上也意味着这种“一级预防”的意义。换句话说，足够好的养育能够预防精神疾病。如果我们更早地重视了我们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或者我们自己跟配偶之间的关系，如果我们能跟伴侣创造出一个适合孩子健康成长的家庭环境，那么，养育的过程实际就是一个“一级预防”的过程。

我们在精神卫生领域很少提到一级预防的概念，这与我们在躯体健康领域重视一级预防相比是及其不相称的。比如说，我们都记得给我们的孩子打预防针，几个月了该打什么疫苗针了，几岁了该打什么预防针了，几乎每个父母都挺清楚的。父母告诉孩子们要洗手，要饭前便后洗手，帮助孩子们过着干净的生活，今天你不要去幼儿园了，因为有一个小朋友得水痘了或感冒了，其实我们就在预防一些传染性疾病；可是在精神健康这个领域里，我们几乎想不到该怎么预防。温尼科特的成熟过程理论，回答了这个问题。

弗洛伊德的经典精神分析理论，仅仅是一个指导临床治疗的理论，因为经典精神分析理论虽然回答了人格是怎么发展的，但是它更多地是从病理学的这个角度上，从神经症性病人形成的角度上回答了人格如何发展的问题。温尼科特的成熟过程理论与前者不同，它不仅仅是从病理学上回答了人格的成熟和发展问题，更重要的是从人类健康的角度上，说清楚了健康的人格和情绪是如何成熟和发展起来的，也就是说，成熟过程理论回答了一个婴儿，他在一种什么样的环境中，经历了怎样一个成熟过程才发展成为了一个健康的完整统一的人。

不要轻视这个回答，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答案，因为回答了一个婴儿如何变成一个健康的人，实际上就解决了精神疾病一级预防的问题。你们觉得是吗？如果我们只是从治疗疾病的角度上、从病理性知识的角度上来理解人类，那我们只能等他病了之后你才能去帮助他，这就是医学和精神医学的原则。医生治疗病人的前提是你得先得病，如果你不得病的话，医生的这套理论和知识是没有用武之地的，在某种程度上，这就是经典精神分析的原则。所以经典精神分析在一级预防上面的意义是远远不够的，温尼科特的精神分析不仅仅在临床治疗方面有用，而且在精神问题的一级预防和养育方面更加有用。

我曾经问过一个人：凭什么你能做母亲？她说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她还说你们男人做不了母亲。其实，一个女人并不是成为一个母亲的充分条件；就算你是个女人，但是你未必是一个健康的女人，是吧？你未必可以做一个妈妈，一个足够好的妈妈；任何女人想做成一个足够好的妈妈，这里面还需要学习和成长的过程。

从一个女婴，如何成长为一个生机活泼的小女孩，从一个小女孩如何成长为一个有着青春朝气的大姑娘，之后如何成长成为一个稳定、坚决、温情的健康女人，然后你才可能成为一个足够好妈妈。这个成长过程是如何发生的，我们要回答这个问题。温尼科特的成熟理论就非常精准地回答了问题。

温尼科特的成熟过程理论，不仅仅用在精神分析中，它是温尼科特精神分析的基础理论，也不仅仅局限于精神分析的临床治疗中，而且它更多地还可以扩展到人类的正常生活和社会生活当中，非常的广泛。比方说怎么育儿，一个女性和一个男性如何健康地成长，一个女人才能变成一个足够好的母亲，一个男人如何做一个足够好的父亲，如何去帮助那些有行为不良和适应不良的青少年，甚至如何去组织社会生活，如何让一个社会变得更有促进性，更能跟帮助社会中的人健康地成长和具有创造性。所以温尼科特的思想和理论的应用非常非常地广泛，它吸引了很多妈妈，吸引了很多父亲，吸引了很多幼教的老师，以及小学的老师，以及研究如何在知识方面进行教学的老师。

其实，老师和教育这个行业，实际上它的对象也是“人”，就像心理咨询和治疗这个行业，它的对象是“人”一样。那么现在有一个很分裂的现象就是心理咨询这个行业只研究“病”，老师只研究了怎么教授教学内容，其实他们都忽视了“人（对象）”的存在。没有人（对象），就没有教育和心理学的行业！如果一个老师或一个心理咨询师都不太懂他面前的这个人是怎么发展和成熟起来的，不太懂人性，不太懂人格的特点，然后他们就想去教这个人学知识，就要去做治疗，于是教学自然就变成灌输知识，心理治疗也就变成了一种辩论和认知上的矫正，对于人的发展是是有局限性，对于早期养育问题是没什么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