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被赋予什么称号
芥川龙之介是日本新思潮派的代表作家,创作上既有浪漫主义特点,又具有现实主义倾向,他与森鸥外、夏目漱石并称为20世纪前半叶日本文坛三巨匠。
他的一生非常短暂,35岁那年,他因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选择服安眠药自杀,但在他短暂的创作生涯里,他留给了后人多部作品,代表作有《罗生门》、《竹林中》、《鼻子》、《偷盗》、《阿富的贞操》、《偶人》、《橘子》、《一块地》等等。
《某傻子的一生》是芥川龙之介的自叙遗稿,以五十一个片段描述了自己的一生。
在《某傻子的一生》中,描述了他生命最后的心理状态以及他对死亡的理解。他对朋友的信中曾提到自己自杀的动机是因为“有一种模糊的不安,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一种模糊的不安”。他的自杀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长久以来深思熟虑后的决心,他早就做好用一种冷静的心情来迎接死亡。
作者[日] 芥川龙之介
译者梁琼月 黄晶晶 陆沉 潘晨婷 潘玉芳 郑灵芝
本书收录了芥川龙之介的“非代表作”,有不同时期的散文、评论、短篇及中篇小说,其中包含几篇遗稿。
作者以注重文法技巧、文笔简洁著称,本书收录的小说以历史题材和宗教题材为主,层次分明、铺陈华丽、暗合西方意识流元素,有的颇为诡异,更有的改编自中国古典小说。散文则是情感细腻、忧郁却不沉闷,评论文章更是谈笑风生、调侃味十足。俗话说“文如其人”,不同时期不同类型的作品,能让读者从多方面了解作者。
某傻子的一生(节选)
一 时代
那是某书店的二楼。二十岁的他正踩在靠着书架的西洋梯上,搜寻新书。莫泊桑、波德莱尔、斯特林堡、易卜生、萧伯纳、托尔斯泰……
那时虽已薄暮,他仍一个劲地读着书脊上的文字。在那里排列着的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是世纪末本身。尼采、魏尔伦、龚古尔兄弟、陀思妥耶夫斯基、霍普特曼、福楼拜……
他和薄暮的微光做着斗争,细数着他们的名字,可书却渐渐没入沉郁的暗影之中。他也终于用尽了耐心,决意从西洋梯上下来。恰在那时,一盏没有灯罩的电灯在他头顶上方突然亮了起来。他伫立在梯子上俯视着在书本间晃动的店员和客人,他们小得出奇,十分寒酸。
“人生还不如波德莱尔的一行诗。”
那片刻,他在梯子上俯瞰着他们。……
二 母亲
疯子们都穿着同样的青灰色衣服。宽敞的房间因此看起来显得越发忧郁。其中一人对着管风琴,热情地弹着赞美歌。同时又有一人恰好站在房间正中,似舞非舞地跳来跳去。
他和气色很好的医生一起凝望着这番情景。十年前,他的母亲也和他们一样。实际上,他从他们身上的臭气里嗅出了一点母亲那令人不快的气息。
“走吧?”
医生站在他的前头,沿着走廊向某间房走去。那房间的角落里有个装满了酒精的大玻璃罐,里面浸泡着好几个脑组织。他在一个脑组织上隐约发现了白点,就好似滴上去的蛋白一样。他和医生站着说话,又一次想起了他的母亲。
“这个脑组织的主人是XX电灯公司的工程师。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台乌黑光亮的大发电器呢。”
他为了避开医生的目光而朝玻璃窗外眺望着。那里除了插着空瓶碎片的砖墙之外一无所有。倒是让淡色的苔藓斑驳地泛着模糊的白光。
三 家
他住在郊外某处屋子的二楼。那房间因为地基松软而异常倾斜。
他的姨妈经常和他在这二楼吵架,为此也不是没接受过他养父母的调解。但是他又比谁都爱着姨妈。他的姨妈一生未嫁,当他二十岁的时候,姨妈已经是快六十岁的老人了。
他在那郊外的二楼常常思索:相爱的人就要相互折磨吗?那时他总能感觉到二楼那可怕的倾斜。
四 东京
隅田川上阴沉沉的。他从行驶的小轮船窗户里眺望着向岛的樱花。盛开的樱花在他眼中就像一条破布般忧郁。但是他从那樱花——江户时代就有的向岛樱花中不觉看到了自己。
五 我
他和他的前辈一起坐在某咖啡店的桌子边,不停地抽着卷烟。他不怎么开口,只是热心倾听着前辈的话语。
“今天乘了半天的汽车。”
“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前辈以手托腮,极其草率地回答道。
“没什么,就是想乘一下。”
那话语将他自己解放到了未知的世界——那是接近诸神的“自我”的世界。他感到莫名的痛楚,同时又有些欢欣。
那爿咖啡店小极了。但潘神镜框下的红色花盆里却种着一株橡树,厚厚的叶子无力地耷拉着。
六 病
他在持续不断的海风中翻开了厚重的英文辞典,划着指尖寻找单词。
Talaria 长翅膀的鞋,或者是凉鞋。
Tale 故事。
Talipot 东印度产的椰子树,树干高五十至一百英尺,叶子可做伞、扇子、帽子等。七十年一开花……
他在想象中清晰地描绘出这种椰树花。那时他感到喉咙里从未有过的痒,忍不住朝辞典上吐了口痰。痰?——但那不是痰。他想到短暂的生命,又一次想象起这椰树花,这高高耸立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的椰树花。
七 画
他很突然的——那真的是很突然。他站在某书店门前看着梵高画集的时候,突然理解了什么是画。不用说,那本梵高画集肯定是影印本,但就算是影印本,他依然能从中感受到鲜活的自然。
对这幅画的热情刷新了他的视野。不知何时,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转移到了蜿蜒的树枝和女人的丰满脸庞上。
某个下雨的秋日薄暮,他正好从某郊外的高架桥下路过。
高架桥对面的堤岸下停着一辆拉货的马车。他经过那里的时候,感觉之前有人也走过这条路。是谁呢?——事到如今已不必再追问自己了。在他二十三岁的心中,有个割了耳朵的荷兰人,嘴里衔着长长的烟斗,正目光锐利地注视着这幅忧郁的风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