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疼的一次挨打作文2000

2023-08-06 03:14   geyange.com

你说这话容易挨打

高中时,我妈为了监视我,在女生宿舍楼当保洁。

那天,有个舍友过生日带进来一瓶 RIO,我抿了一口。

下一刻,我妈冲了进来,她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嘴巴掰开使劲儿闻了闻。

然后一巴掌扇在我脸上,「你竟然喝酒!你竟然喝酒!你竟然又骗我。上次你骗我,我说了什么?」

我慌张看向四周室友,甚至来不及捂脸。

脸火烧火辣,血都涌了上来。

好像又回到了小学,被她罚跪在人来人往的大院里。

我跳起来推了一把我妈,骂了一句脏话,那是我第一次反抗她……

1

我妈读书不多,但性格强势,她的眼里只有读书才是有用的。

我要是读书成绩不好,这辈子我就完了,她也完了。

我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必须都是百分。

少多少分,就要跪在地上挨多少个手心。

小学三年级开始写作文时,期末考试,我语文只得了九十九。

我妈拿着卷子看了很久,先得出一个结论。

我没有得到满分,是因为作文没有把格子写满。

少多少字,她要打我多少个手心。

用那种剥了皮的柳条,一个字一下。

打完了,第二天上学,我手心肿得握不住笔。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看到以后,专门找到我妈说,作文没有写满字并不影响作文分。

老师好心提醒说:一般作文都是不会得满分的。

我妈说是吗?然后问我的作文标点对不对?有没有错字。

得到否定答案后,我妈说了个好。

她死死盯着老师:「既然我孩子没错,凭什么不得满分?」

争执中,我妈大骂语文老师嫉妒偏心,有眼睛没眼珠子。

然后拿着语文老师的话和卷子去学校找更大的官儿,教导主任,年级主任,分管校长还有党委书记。

找完了,最后红着眼睛的班主任让我单独做了一次卷子,给我打了一百分。

我妈得意洋洋拿着那张卷子回去,贴在我家的土墙上,说这一分是她给我争取来的。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开始,语文老师再也没有读过我的作文。

其他老师也再也没有抽过我回答任何问题。

我回去给我妈说,我妈扭着我耳朵看墙,墙上是我的奖状和百分卷子们。

「看到什么了?」

「看到……一百了——呜呜。」

「这一百,是你应得的。该是你的分,一分都不能少!一分都不能丢,记住没有!」

我除了多了一分,还多了一个外号,叫一百分。

2

老师不理我,同学也对我疏远。

我妈觉得正好。

她觉得小孩子的友谊没有任何用处,只需要将时间花在学习上就好。

我妈为我成绩,不让我做任何事情。

甚至连我的牙膏都给我挤好,不让我花一点时间在别的事情上,家务,上学,喂家里那条收养的流浪黑狗。

我每天的衣服都由她给我搭配好。

所有的饮食都是精心配置好的。

我妈甚至可以早上四点多起来,就为了给我手工蒸包子。

她将所有时间和关注给了我,同时要求我回报她绝对的服从和感激,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

我试过反抗。

五年级的时候,期末考试前两天,我最好的朋友张瑶过生日,我恳求了很久,我妈同意我去了。

那天我们吃了蛋糕,玩了一会儿游戏,我还看了从没看过的动漫。

那真是美好的半天。

但等我回家一切都变了。

我妈发现我回家吃的晚饭和补脑汤没有平时多,开始一句句盘问我吃了什么,等知道我吃了蛋糕后,我妈彻底怒了。

她说那是反什么酸味的奶油一点不健康,要在身体里残留两个月。

连夜给我好朋友的妈妈打电话,在电话中,她愤怒无比,说对方就是嫉妒我成绩好,说要是我坏了身体要找对方全家算账,然后说对方要给自己小孩子吃烂东西她不管,但是危害自己孩子就不行。

她说了好久,中间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但是她又固执再拨打电话打了过去。

等她打完,转头看着我。

那眼神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为什么不听我的?妈妈那么爱你,妈妈会害你吗?你的身体坏了马上考试你怎么办?过来。」

她将我拖进厕所,给我灌下橄榄油,然后伸手抠我喉咙。

我吐了出来,虚弱地倒在厕所旁边时,她要给我拍照。

我艰难地问她要干什么,她正在给我同学和老师发我最狼狈的照片。

我使劲捂住脸,将自己藏起来。

她的力气好大,使劲将我手扯开,将我狼狈拎起来。

「看看,你们把我女儿害成什么样子?」

「老师,要不是张瑶妈给我女儿吃有毒的东西,小枫怎么会变成这样?」

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那天之后,我失去了我最后一个朋友。

3

我们那时候初中可以考重点班。

我偷偷选了一个离家最远的考上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我妈就在学校旁边租了一个房子。

「以后妈妈陪着你。照顾你,你就专心学习。」

我哭着摇头:「我不要。」

我妈看着我,眼里露出难过的样子:「我把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心血都投入到你的身上,牺牲了那么多,连你爸都没陪,专门陪你,你居然这样。」

我忍着眼泪不敢再说让她伤心的话。

我妈立刻笑了。

她开始哼着歌布置出租房,我的每一样东西都按照固定的位置放好。

衣服挂的顺序,书本位置,牙膏摆放的位置。

熟悉,陌生的熟悉。

我感到了有陌生的东西攥住我的心口,空气好像变得稀薄,我用力呼吸。

也有好事。

初中开始满分变成了一百五。

而我妈不懂。

所以,我只需要超过一百就安全,多的就是奖励分。

又因为远离原来的小学同学,我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懵懂的青春,自然有关注的人。

那时候我同桌是个很帅气的男生,也是我们班的班草。

他喜欢穿一件黑色毛衣,我总是喜欢看到他,他的毛衣有天勾了线。

我就将那截线偷偷拿来,夹在了我的笔记本里,笔记本上我还偷偷画了一颗黑色的心。

但是我没想到,就是这么小一件事,最后竟然闹到那么大。

4

那是个星期三,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

我假装上厕所,一面绕道悄悄看操场上同桌踢球。

然后我就突然看到了我妈从校门口走进来。

她走得很快。

我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操场,然后精准从一群人里找到了同桌,然后兜头就是一巴掌。

所有男生都围了上去。

我听见我妈大声怒骂,那声音比上课铃还要响亮,传遍学校每个角落。

我听着我妈刺耳的声音,说同桌不要脸,小流氓,毛都没长齐就开始想女人,然后抖搂我的笔记本和那根黑色的毛线。

我妈大声骂了他,骂他家里穷得掉牙,两个兄弟连个房子都没有还想找女人,叫他离我远点,别影响我学习。

我妈竟然去了别人家一个一个问过了。

我想要跑,却不知道朝哪里跑,到处都是听见我名字然后看我的人。

我站在原地,感觉所有的阳光照在我头顶,将我所有血液蒸发,我呼吸艰难,指尖冰凉。

为什么不现在就死去,现在就死过去。

但是我没有。

而等上课后,我回到座位上。

我的同桌站在座位旁不入座。

老师问他干吗,他说要换座。

老师不同意,要他入座,他就开始一下一下地拍在桌子上的书:「老师,我要换座。」

接着,他的朋友声援他,然后是更多的同学开始起哄一样喊。

「换座!换座!换座!」

那天之后。

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坐同桌。

那天开始,我好像得了病,只要看到模样周正的男生,我就浑身颤抖。

我妈知道了,很高兴,觉得这样我就不会和其他小骚货一样早恋了。

可以专心学习。

她将这件事当成她的功绩,传授给陪读的妈妈群,绘声绘色地说我看着黑色毛线发呆的样子,说她在门缝里看到我鬼鬼祟祟写字收笔记本的样子。

她反反复复分享经验说:「管教就得趁早。还有比我更负责的妈吗?我晚上都不睡觉,就睡在她门口,一点动静我就起来,一晚上,我都睡不了多大会儿,可把我累得……」

5

初三的时候,我学不进去,我学不懂几何。

我一看到那个新换的年轻数学老师就浑身颤抖。

根本不敢看黑板。

正好那时候我爸生病回来了,我妈将他带到出租房照顾的那天,我正好拿着测试的卷子回家。

第一次期中测试,我数学得了八十六。

我妈很生气,拿着棍子,让我跪在我爸床前,一分一棍。

又因为有我爸看着,她打得格外狠。

「你是不是故意气我。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我一天一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你,你就拿这个成绩回来?你好意思吗?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她边打边骂,眼泪又开始流:「我这一辈子辛辛苦苦,为了谁,就为了你。我牺牲了我自己的一切,就是为了你,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就是报答我的?!」

我爸在床上剧烈咳嗽,想要阻止她。

这份阻止反而让她更加激动:「你现在就知道来扮好人,我在辛辛苦苦教孩子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爸说:「我也没闲着,我在外面打工啊。」

「你打工,你挣了多少钱?要不是你,我能过得这么窝囊?我连给闺女买个好的课都要精打细算。」

「闺女已经够辛苦了,差不多就……」

「差不多?差不多就是要过我这样的日子!跟我一样,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

她愤愤不平,她怨恨生活。

她厌恶现在的生活,她想要好日子,她想改变,而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改变她能控制住的我。

6

那天我挨了很久的打。

因为从劝架的阿姨嘴里知道我不是差十多分满分,而是根本没及格。

知道了满分是一百五。

我妈开始搬箱子,将纸箱子里的卷子一张张拿出来。

她只读了小学,初中时因为读不进去辍学了。

所以只能用计算器来计算。

一个个一张张地加,数字越来越大。

闷热的夏天,沉甸甸得好像将所有的蝉鸣、呼吸,没有边缘的月亮都挤压在一起,裹成无法呼吸的浓稠液体。

我的左手被打出了血,两条小腿都肿得动不了。

爸爸就在隔壁房间,门被锁了,我听着他在门口剧烈地咳嗽,忍着没有哭出声。

起初还是忍不住哭。

疼,太疼了。

哭着哭着就好像眼泪流不下来了,脑子里一个一个念头闪过。

我想这样我应该不用去上学了,我真的开始厌恶学习。

我厌恶文字,厌恶和考试分数相关的一切。

我甚至想,不如就这样打死我吧。

第二天,我妈故意给我拿了短袖短裤。

「穿成这样,去学校,让所有的同学都看看。做错事就需要承担后果。看看骗子是什么下场。」

我爸说:「孩子大了,有自尊心。」

「自尊?自尊是什么东西?」我妈冷笑,「现在的孩子就是被惯坏了,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这点压力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在外面混?以后怎么出人头地?」

自尊和面子对我妈这样的人来说,不是小孩子可以讨论的东西。

7

我的右手还是好的,还能写字,就得上学。

到了学校以后,没有同学问我,我已经没有朋友了。

最后是曾经的小学好友张瑶路过,看到我的手。

我把手藏到身后,再转过身挡住后腿的伤痕。

过了一会儿,她给我拿来了一瓶云南白药。

什么都没说,放在我桌上就走了。

本来一直没情绪的我,看着药,却突然忍不住哭了。

我低着头,在学校后门哭了很久。

等到放学的时候,我妈在校门口看我,叹了口气:「你现在知道丢脸是什么滋味了吧。你考得那么差,我走在外面就是今天你的感受。」

我问:「我考得差,是我丢脸,也不是你丢脸啊?」

她哼了一声:「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丢脸不就是我丢脸啊。好了,走,回家,妈给你蒸了最爱吃的粉蒸排骨。」

她总是这样,用钝刀子割我,在撕碎我伤害我后,就用一点温柔和温情或者眼泪软化我的心。

以前我意识不到,但现在已经愈合的左手上的药粉却在提醒我,爱不是这样的。

我看着她,她走得很近,身上有一种夏天出汗的黏糊感觉。

相触的胳膊偶尔贴在一起,就像要将我们粘在一起一样。

我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情绪顺着那皮肤黏糊起来,我站定了,等她走开。

8

我妈想要给我补课,一节课一对一最便宜的也是六百。

补课价格不菲,起初无论我怎么拒绝,她都不松口。

我爸那时候身体不舒服。

家里正好有一笔存款,够他的手术费。

我妈跟我说,「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不补课呢也可以,但要是你一次考不好,这钱就拿来给你补课。」

她说完了低头微微看着我,不修边幅的发福脸庞上那张紫色的嘴缓缓吐出一句话。

「记住,你爸的命就在你手里捏着。」

有什么东西瞬间攥紧我的心。

我转头看我爸,我爸吃了药睡着了,他的脸色是青灰色的,带着雾沉沉的黑,他是在外面累病的。

我妈又说:「你看我们这么爱你,你怎么回报我们的爱呢?你还不把进度赶上来的话,就只好我们来帮你了。」

我说不出话,脊背发麻。

「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低着头。

「说说你怎么学?」

「认真学。」

「从下一次考试开始,每一次考试的成绩……」她露出恩赐一般的笑,「我问过你们老师了,满分不容易,你只要得到年级第一,就算认真。你能做到吗?」

看我不应承也不说话,她忽然红了眼眶:「你这个孩子,心怎么这么硬呢?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谁?我们还不是为了你。你这样还不认真,是想看着你爸死在你面前吗?」

她在这个小家庭里面辛勤耕耘十多年,早已将我完全洞悉。

然后将世俗那些冷酷残忍的手段包裹上亲情的外衣,用在我身上。

慢慢消磨我的锐气,慢慢添加新的手段,把我玩弄于手掌中。

我的眼泪流下来,说:「我能做到。」

她笑了:「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更大声,带着哭腔说:「我能做到。」

我爸被惊动,咳嗽起来。

我妈满意笑了:「好孩子,别站着了,过来吃饭。还有十五分钟,吃完正好听英语。」

9

初三有段时间我出现了很奇怪的症状,总是头发昏,走着走着在路上站着就能睡过去。

无论喝多少的廉价的速溶咖啡,还是睁不开眼睛。

我妈有天下课带我去看中医,中医给我号脉。

然后问我昨晚几点睡的,今天几点起的,症状持续了多久。

问完了老中医叹了口气让我出去,他的话从诊室恰到好处地传出来。

「孩子这是太累。就算是牛,上了枷也要取下来休息。」

「行,那给她开点补神醒脑的药吧。」

「这不是药的问题。」老中医说,「孩子身体到了极限,这是困得。」

我妈停了一会儿,很为难问:「我看百度说针灸可以提神。要不弄个针灸吧……不行啊,电击也行。」

我听着想笑,笑着笑着我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一会儿,我隐隐约约听见我妈叫我名字。

身体几乎本能地就自己坐了起来。

桌子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什么。

护士小姐姐伸手拍了拍我肩膀,递给我一杯水,她眼里的同情让我一下没控制住眼睛再度红了。

我妈没过来,她还在和医生掰扯,拿着她不知道哪里得来的偏方和网上搜索的结果来问。

最后医生生了气。

我妈终于闭了嘴。

等她出来的时候,非常不乐意地说:「医生说得对,你需要多点休息时间,我想了下,学校方便,你住校吧。」

现在住在出租房我妈觉得我爸会分散我注意力,我妈见不得我一回家就先去看我爸,还要和我爸说话,给他弄水什么的。

还有一个原因,宿舍也更便宜。

我妈说,我们家里确实没什么钱了。

10

虽然那时候我和班级里的同学关系很差,但是至少短暂住校,能让我稍微有点自己的空间。

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就算独来独往,但是我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但快乐似乎总是一种转瞬即逝的奢侈。

还没等我中考,父亲就过世了。

那天是周二,我妈甚至没有通知我回去见最后一面。

等我周六回去,我妈只带我去了坟上烧了炷香。

我在地上跪了很久。

从小我爸就少语沉默,几乎所有的事情都由着我妈折腾,但他也会抽空带我出去走一走,或者回来给我带个小玩意儿之类这些在我妈看来没用的东西。

在我妈扔了我的小黑狗后,他给我买了一个很像的小黑狗闹钟,并找到小黑狗送给另一个亲戚帮忙养着。

这一点很小很小的爱,已经足够强势占据我的心。

天上下着小雨,我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好像很伤心,伤心得有点喘不过气,又好像不是那么伤心,因为还能很清楚听见周围的一切,听见我妈在给她姐妹打电话,说终于走了,说以后轻松了之类的话。

我磕了一个头。

我妈挂掉电话,走过来说:「这是你爸给你省下来读书的买命钱,该怎么办你知道了吧。」

我心里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那种找不到出口的愤怒,被挤压被扭曲被揉捏。

我猛然站起来,狠狠看着我妈。

我妈也看着我,她脸上的笑迅速消失,她的短睫盖不住眼底的凌厉。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站起来,只到她下巴。

我仰着头,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她轻蔑地看着我:「告诉你?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学生,你不是说你要好好学习?为什么体育没有得第一?」

我体育测验那天来大姨妈了。

肚子痛得如同铅铁一样沉重,我当时已经拼尽了全力,但还是跑不动。

嗓子眼在冒烟,我一激动,就根本不受控制地涌出眼泪。

我颤声问:「你就因为这个?」

我妈皱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承诺,违约了就要受到惩罚。」

我一下没忍住大喊起来:「我承诺了吗?我承诺了吗?是你!都是你!是你!」

我妈看着我疯狂喊叫了一会儿,忽然就哭了起来:「我真是好命苦啊,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一辈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为了你!我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我让你好好学习有错吗?为了让你过得好有错吗?」

只要有道理就得理不饶人,没有道理她就会叫嚷你什么态度。

她一边哭一边号叫,叫着叫着就开始坐在地上,手拍打着雨水和地面,声嘶力竭:「我是作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她一边说一边去撞我爸的墓碑,撞得砰砰作响,眼泪鼻涕到处甩。

我承认,我被吓住了,我所有的愤怒都像打进了棉花里。

我从来不知道。

人还可以这样。

11

虽然体育不好,但中考我还是考到了县城最好的高中。

最好高中的重点班。

这回必须住校。

我妈为了近距离照看我,在我们学校找了个清洁工的工作。

她可以一节课将我们教室外面的走廊拖十次。

每一次,都会仔仔细细看我上课的表情,写字的姿势。

连老师都开玩笑:「我们都是沾了苏成枫的光啊。」

无心的玩笑,我再怎么麻木,心里仍然感觉难受。

我已经十六岁了,我不需要我的父母大富大贵,我也不需要他们多么光鲜亮丽,但我也有微薄的自尊。

我希望至少在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妈不要当着同学的面去拿他们家长还没喝完的饮料。

我妈看着我难堪的表情,她又露出那种苦哈哈又狡黠的笑:「你看看,不努力学习,以后就只能跟你妈一样捡垃圾。这样的日子,你想过吗?你能过吗?」

我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想。」

她满意点头:「不想就好好学习。把第一保持下去。」

她在周围家长羡慕又带着同情的眼神中,得意洋洋将塑料瓶一个一个拿过来,递给我。

听着家长们恭维客套「你可真不容易」「你家孩子教育得真好」「你真是好福气,女儿成绩这么好又听话」,她抿着嘴笑起来,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然后使唤我越发大声。

只要我动作迟缓一点,她就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妈是清洁工丢你的脸了?」

我无法解释,我嘴笨,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就开始教育我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是你妈,你就算丢脸,也摆脱不了我。」

这回,我没有反驳说我没有嫌弃。

我只是看着她,我甚至已经不再难受,我看着她,只是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

很快,她给了我答案。

12

我那时住寝室,六人寝。

我妈借着打扫的机会总是来我寝室,有时候是拿我换洗的衣服,有时候给我打扫卫生,有时候整理我的书桌。

每一件衣服都有具体的位置,每一本书都不能错位。

一旦我没有做到,她就会反反复复地念叨直到我改正。

我只觉厌烦,小心避开可能和她见面的时机,我沉默地逆反着。

反正只剩一年了,大学我会考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天周五的时候,寝室里一个室友生日,她妈送了昂贵的蛋糕和小点心来,就在寝室小小聚了一下。

我这个边缘人阴差阳错也得了机会一起给她庆生。

另一个室友偷偷从外面带了两瓶酒。

就是那种 RIO 饮料,酒精含量很低。

唱完生日歌,切完蛋糕,大家就端着小杯子喝了一小口。

我从来没喝过,只觉得味道新鲜。

喝完了我妈打电话说她给我做了新炒的菜,里面都是肉。

她今天是自己吃了捡的剩的素菜,现在要把荤菜给我送过来。

她总是这样,明明我们的家庭根本没到这个地步,我爸留下来的钱足够我们过普通日子,但是她就要自苦,然后将这自苦说成是她对我的爱。

我立刻拒绝。

但下一刻,我妈已经在敲门了。

这敲门也是在我们室友抗议很多次后才学会的。

我顿时一惊,连忙开始收拾我的杯子。

过生日的妹子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等我妈进来,看到里面的情景就开始皱眉,看到我前面的蛋糕完好她神色稍缓。

再看到酒瓶脸色已经暗沉得可以出水。

她问我:「你喝了吗?」

我说:「没有。」

我妈冷笑点了下头,然后走过来,她将酒瓶里的酒倒到一个杯子里,然后看了剩下的量,再数了数杯子。

「少了。」

寿星妹子打圆场:「阿姨,没事的,就一点点饮料,没度数的。」

我妈黑着脸:「滚。」

然后转身走向我,我想跑,她一把按住我肩膀,转身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嘴巴捏开,将鼻子凑到我面前闻了闻。

她的呼吸很近很近,带着酸味和蒜味,带着汗味和说不出的味道。

「你喝了。」她得出了结论,下一刻,她猛然一巴掌扇在我脸上,「你竟然喝酒!你竟然喝酒!你竟然又骗我。上次你骗我,我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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