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语是一部什么体史书(第一部国别体史书《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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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主要整理自《中国文学史》（袁行霈主编）

有部分删减改动

《国语》

《国语》的成书及体制

《国语》是我国第一部国别体史书，全书二十一卷，分别记载了西周末年至春秋时期（约公元前967年-公元前453年）周、鲁、齐、晋、郑、楚、吴、越八国事，是各国史料的汇编。成书约在战国初年。主要反映了儒家崇礼重民等观念。

作者相传是春秋时期左丘明所撰，编纂方法是以国分类，以语为主，故名“国语”。至唐，始有人疑问，或谓之西汉刘向校书所辑，或谓多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陆续编成，近代包括康有为在内的多位学者怀疑是战国或汉后的学者托名春秋时期各国史官记录的原始材料整理编辑而成的，将存疑考证。

《国语》以记言为主 记事为辅

1. 记言为主

《国语》以记言为主，所记多为朝聘、飨宴、讽谏、辩诘、应对之辞。其文字在形象思维和逻辑思维方面都很缜密，又有通俗化、口语化的特点，生动活泼而富于形象性。由于《国语》是各国史料的汇编，风格也颇有差异，比如《周语》重在说教，行文委婉，多长篇大论，《鲁语》篇幅不长，语言隽永，《楚语》《吴语》《越语》文字流畅，颇有气势。

2. 记事为辅

《国语》虽然记言多于记事，但没有单纯的议论文或语录，而是有一系列大小故事穿插其中，表现出叙事技巧和情节构思上的特点，有时也能写出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有时也有情节生动曲折，极富戏剧性的叙事。有时在记叙某一国事件时，也会集中在一定篇幅写某个人的言行，有向纪传体过渡的趋势。总的说来，《国语》也有对历史事件因果关系的叙述，但不及《左传》普遍、完整。

3. 集中篇幅写一人

由于《国别史》的特点，有时在记叙某一国事件时，集中在一定篇幅写某个人的言行，如《晋语三》写惠公、《晋语四》写晋文公，《吴语》写夫差、《越语上》主要写勾践等。这种集中篇幅写一人的方式，是《国语》的文学价值，且有向纪传体过渡的趋势。

《国语》选读

版权信息：国语/（战国）左丘明撰;（三国吴）韦昭注．—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5．7

卷二十

越语上

勾践灭吴

越王勾践栖于会稽之上，[1]乃号令于三军[2]曰：“凡我父兄昆弟及国子姓，[3]有能助寡人谋而退吴者，吾与之共知越国之政。”[4]大夫种进对曰：“臣闻之贾人，[5]夏则资皮，[6]冬则资，[7]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夫虽无四方之忧，然谋臣与爪牙之士不可不养而择也。譬如蓑笠，时雨既至必求之。今君王既栖于会稽之上，然后乃求谋臣，无乃后乎？”[8]勾践曰：“苟得闻子大夫之言，何后之有？”执其手而与之谋。

遂使之行成于吴，[9]曰：“寡君勾践乏无所使，使其下臣种，不敢彻声闻于天王，[10]私于下执事曰：寡君之师徒不足以辱君矣，[11]愿以金玉、子女赂君之辱，请勾践女女于王，[12]大夫女女于大夫，士女女于士。越国之宝器毕从，寡君帅越国之众，以从君之师徒，唯君左右之。[13]若以越国之罪为不可赦也，将焚宗庙，[14]系妻孥，[15]沈金玉于江，[16]有带甲五千人将以致死，乃必有偶。[17]是以带甲万人事君也，[18]无乃即伤君王之所爱乎？与其杀是人也，宁其得此国也，其孰利乎？”[19]

夫差将欲听与之成，子胥谏曰：“不可。夫吴之与越也，仇雠敌战之国也。三江环之，民无所移，[20]有吴则无越，有越则无吴，[21]将不可改于是矣！[22]员闻之，陆人居陆，水人居水。夫上党之国，[23]我攻而胜之，吾不能居其地，不能乘其车。[24]夫越国，吾攻而胜之，吾能居其地，吾能乘其舟。此其利也，不可失也已，君必灭之。失此利也，虽悔之，必无及已。”

越人饰美女八人纳之太宰嚭，[25]曰：“子苟赦越国之罪，又有美于此者将进之。”太宰嚭谏曰：“嚭闻古之伐国者，服之而已。今已服矣，又何求焉？”夫差与之成而去之。[26]

勾践说于国人[27]曰：“寡人不知其力之不足也，而又与大国执仇，[28]以暴露百姓之骨于中原，此则寡人之罪也。寡人请更。”[29]于是葬死者，问伤者，养生者，吊有忧，贺有喜，送往者，迎来者，去民之所恶，补民之不足。然后卑事夫差，宦士三百人于吴，[30]其身亲为夫差前马。[31]

勾践之地，南至于句无，[32]北至于御儿，[33]东至于鄞，[34]西至于姑蔑，[35]广运百里。[36]乃致其父母昆弟而誓之曰：“寡人闻，古之贤君，四方之民归之，若水之归下也。今寡人不能，将帅二三子夫妇以蕃。”[37]令壮者无取老妇，令老者无取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罪。[38]将免者以告，[39]公令医守之。[40]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41]生三人，公与之母；[42]生二人，公与之饩。[43]当室者死，三年释其政；[44]支子死，三月释其政。[45]必哭泣葬埋之，如其子。令孤子、寡妇、疾疹、贫病者，纳宦其子。[46]其达士，絜其居，[47]美其服，[48]饱其食，[49]而摩厉之于义。四方之士来者，必庙礼之。[50]勾践载稻与脂于舟以行，[51]国之孺子之游者，无不也，无不歠也，必问其名。[52]非其身之所种则不食，非其夫人之所织则不衣，十年不收于国，民俱有三年之食。[53]

国之父兄请曰：“昔者，夫差耻吾君于诸侯之国，今越国亦节矣，[54]请报之。”勾践辞曰：“昔者之战也，非二三子之罪也，寡人之罪也。如寡人者，安与知耻？请姑无庸战。”[55]父兄又请曰：“越四封之内，亲吾君也，犹父母也。子而思报父母之仇，臣而思报君之仇，其有敢不尽力者乎？请复战。”勾践既许之，乃致其众而誓之曰：“寡人闻，古之贤君，不患其众之不足也，而患其志行之少耻也。[56]今夫差衣水犀之甲者亿有三千，[57]不患其志行之少耻也，而患其众之不足也。今寡人将助天灭之。[58]吾不欲匹夫之勇也，[59]欲其旅进旅退。[60]进则思赏，退则思刑，如此则有常赏。进不用命，[61]退则无耻，[62]如此则有常刑。”果行，国人皆劝，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妇勉其夫，[63]曰：“孰是君也，而可无死乎？”[64]是故败吴于囿，[65]又败之于没，[66]又郊败之。[67]

夫差行成，曰：“寡人之师徒，不足以辱君矣。请以金玉、子女赂君之辱。”勾践对曰：“昔天以越予吴，而吴不受命；今天以吴予越，越可以无听天之命，而听君之令乎！吾请达王甬句东，[68]吾与君为二君乎。”[69]夫差对曰：“寡人礼先壹饭矣，[70]君若不忘周室，而为弊邑宸宇，[71]亦寡人之愿也。君若曰：‘吾将残汝社稷，灭汝宗庙。’寡人请死，余何面目以视于天下乎！”越君其次也，[72]遂灭吴。

[1] 山处曰栖。会稽，山名，在今山阴南七里。吴败越于夫椒，遂入越，越子保于会稽。在鲁哀元年。

[2] 号，呼也。

[3] 号令三军而言父兄昆弟者，方在危厄，亲而呼之。国子姓，言在众子同姓之列者。

[4] 知政，谓为卿。

[5] 贾人，买贱卖贵者。

[6] 资，取也。

[7] ，葛也。精曰，粗曰绤。

[8] 后，晚也。

[9] 《传》曰：“使种因吴太宰嚭以行成也。”

[10] 彻，达也。

[11] 不足以屈辱君亲来讨也。

[12] 进女为女。

[13] 左右，在君所用之。

[14] 为将不血食也。

[15] 系，繫也。死生同命，不为吴所擒虏。

[16] 不欲吴得之。

[17] 偶，对也。

[18] 言赦越罪，是得带甲万人事君。

[19] 宁，安也。言战而杀是万人，与安而得越国，二者谁为利乎？

[20] 环，绕也。三江，吴江、钱唐江、浦阳江。此言二国之民，三江绕之，迁徙非吴则越也。

[21] 言势不两立。

[22] 言灭吴之计不可改易。

[23] 党，所也。上所之国谓中国。

[24] 言习俗之异。说云：“吴是时未知以车战，申公巫臣使其子狐庸教之。”昭谓：狐庸教吴，鲁成公时也，至此哀元年，历五公矣。非未知也，吴地势自习水耳。

[25] 上言“请大夫女女于大夫”，故因此而纳美女于太宰嚭，以求免也。嚭，吴正卿，故楚大夫伯州黎之子。鲁昭元年，州黎为楚灵王所杀，嚭奔吴。唐尚书云“平王杀之”，非也。

[26] 成，平也。

[27] 说，解也。

[28] 执犹结也。

[29] 更，改也。

[30] 将三百人以入事吴，若宦竖然。

[31] 前马，前驱在马前也。

[32] 今诸暨有句无亭是也。

[33] 今嘉兴御儿乡是也。

[34] 今鄞县是也。

[35] 姑蔑，今太湖是也。

[36] 言取境内近者百里之中。东西为广，南北为运。

[37] 蕃，息也。

[38] 礼，三十而娶，二十而嫁。今不待礼者，务育民也。

[39] 免，免乳也。

[40] 医，乳医也。

[41] 犬，阳畜，知择人。豚，主内，阴类也。

[42] 母，乳母也。人生三者亦希耳。

[43] 饩，食也。

[44] 当室，适子也。礼，父为适子丧三年。

[45] 支子，庶子。

[46] 宦，仕也，仕其子而教，以廪食之也。

[47] 絜其馆舍。

[48] 赐衣服也。

[49] 廪饩多也。

[50] 礼之于庙，告先君也。

[51] 稻，糜。脂，膏。

[52] 为后将用也。

[53] 古者三年耕，必余一年之食。

[54] 有节度也。

[55] 姑，且也。庸，用也。

[56] 少耻谓进不念功，临难苟免。

[57] 言多也。犀形似豕而大，今徼外所送，有山犀、水犀。水犀之皮有珠甲，山犀则无。亿有三千，所谓贤良也，若今备卫士矣。

[58] 言夫差天所不与，故曰助天。

[59] 匹夫，轻儳要功徼利者。

[60] 旅，俱也。

[61] 离伍独进也。

[62] 不畏戮辱。

[63] 言得一国之欢心。

[64] 孰，谁也。谁有恩惠如是君者，可不为之死乎？

[65] 囿，笠泽也。在鲁哀十七年。

[66] 没，地名。

[67] 在哀二十年十一月，越围吴。

[68] 甬，甬江。句，句章。达王出之东境也。

[69] 待之若二君。

[70] 言己年长于越王，觉差一饭之间，欲以少长求免也。

[71] 宸，屋霤。宇，边也。言越君若以周室之故，以屋宇之余庇覆吴。

[72] 次，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