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歌者——再读马丽华【精选】

西藏歌者

——再读马丽华

二十多年来，马丽华以援藏者的身份，执着地歌唱着她对雪域之原无尽的热爱和颂扬。对于还未去过西藏的我来说，读她的文章，也能体会到那片神秘土地的奇异之光，感受着那片土地上生息着的人们的信仰、情感和希望。

皑皑雪山上的圣灵，茫茫草原上的碧绿，湛蓝天空展翅的雄鹰，经幡飞舞的千年玛尼堆，凝聚在震撼心灵的瞬间感悟。读她的文字，有壮丽的美，色彩的思辨，天马行空的艺术思维，在这里都能窥探到雪域之原上生息繁衍的人群，他们独特的心理气质和赖以生存的精神内涵，还可以在他们的内心世界任意驰骋甚或与其一同诵念真经。

在马丽华的文字里可以探寻藏传佛教的神圣之源，了解那群无限虔诚的朝圣者们内心的希冀，并一同在佛前获得灵魂的超度，在她纵横古今、跨越时空的地域中，了解西藏的历史和现实，以至未来。

马丽华的视野属于西藏。

一、  “我生活在高原了“

“我生活在高原上了，我用自己的心灵的触须去触摸这庞然大物，用了近乎孩童般的心理去观察和揣测视野中的一切。”

马丽华的确是这样做的，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激情，甚至是生命去赞美，去发掘，去沉想。那神山圣湖绮丽风景的描绘和神化传说的再叙，那藏北小镇从清晨到日暮的声声诵念，那高山深谷沧桑牧民的内心悸动，是一个歌者用自己的经历和苦难的诠释。《渴望苦难》，在藏北海拔六千米的格拉丹冬山上，牧民才多一家；雀莫山前驮盐队员的一堆白骨；格拉丹冬之行中，马丽华和同伴经历的一次死亡体验。这一幕幕冲击力的画面，浓缩在马丽华的诗性里：“……渴望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一些，渴望风雪之路上的九死一生，渴望不幸联袂而至，病痛蜂拥而来……最后，最后是渴望轰轰烈烈或是默默无闻的献身。”临于死亡的体验在不断地重复着，自然无论怎样地无情、苛刻和残忍，作家用文字记录了藏人从第一次雪崩开始，第一次死亡开始，世世代代的回应只有一个——生存下去。

这看似简单的文字背后却透露着对万物的本原意识，破坏，恢复，繁荣，这是一个周而复始的轮回状态。因而，苦难不是个坏东西，它是会轮回的，它是会恩照对它不畏惧且不离不弃的人。于是，我才看到了也许是全世界住得最高的才多一家，这是一种对生存苦痛的爱，犹如玛尼堆上火红的经幡，艳艳的在雪风中飘摇着命运之舞。

二、大昭寺的金光

“对同一片草原，在理解它的人的眼中，它是辉煌壮丽的，对不理解它的人，它则是其苦不堪，令人忘而却步。”一支普通的朝圣队伍向世人坦露着喜怒哀乐，追求和信仰。在藏人心中，布达拉宫是他们最终的向往。罗布桑布始终虔诚的磕着三步一身的长头去朝圣，带着乡亲们的祝福，跋涉了一年一月零三天的艰辛。马丽华作为随行采访者也参入了其中，在她惯用的大容量，伸缩性强的大散文篇幅里呈现，记录了一年光阴里千里的地域跨度，摄下了罗布桑布、仁钦罗布、桑秋多吉等人一心向佛的圣洁。在文字里可以看到有文化人类学的透析思想，看到千年来藏传佛教的深入人心，这样一种轮回思想使生活在这片雪白上的祖祖辈辈能宁静、安逸地跨越历史长河，绵延至今。

穿越世俗，投向常人视线未能到达的地方，信仰，是个体生存所依赖的精神元素，每天生活在庸碌世界里的我们又怎能感悟到善男善女们赖以生存的佛法无边呢？又怎能移想到一个超凡脱俗的极乐世界？要是终有一天，他们确凿无疑地得知，千百年来拼命抓住的维系过祖辈生命和希望的绳子终端空无一物呢？马丽华用平实的态度把朝圣者的点滴透视，让一个从未到过这个神秘世界的我看得个满满当当，她写得真真切切，而又触动心弦。

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走遍了西藏120万平方公里的山山水水？是什么力量让她这样一个异族小女子把藏人的世界写出如此强悍的大风景？这也正是马丽华吸引我阅读的地方。她自己如是说：“其实并没有刻意去找什么，只不过听凭了直觉的引领罢了，喜欢过这样的日子罢了。”

喜欢，正因为是喜欢。喜欢她能为自己的喜欢果敢而一无返顾的行走和书写。生存，希望，追求，信仰；沮丧，苦难，折磨，死亡。种种的交织与触碰，在马丽华诗意的表达与浪漫的追述中，不断用饥寒交迫，生离死别让我透过白纸黑字体会着她的“苦难情结”。我欣赏，我赞美，我渴望，我震撼，因为我没有过她这样的经历和情怀，这也是她的文字吸引我的地方。

艰苦的生活，壮美的景致，孕育了马丽华浪漫的诗情，这也许是太过平凡的生活则更喜欢看到这样的作者和这样的文章，她能释放人本自的热情或热望。马丽华说她要去“阅读风沙，阅读生生死死”，因为她认为“寂寞也是美，悲怆也是美”。这也是我喜欢马丽华的原因，她的一切美源于“苦难”，苦难产生美。

有人把马丽华誉为“西藏高原之神的雕刻者”，这并无言过之处。那方圣土的昨天、今天、明天被她用天马行空的思维绘织，朝圣者的追求被她用个体的激情讲诉，这位向着太阳的歌者，向每位喜欢她的读者欣享着精神的盛宴，她能在苦难的精神涅盘后又带给人们另一种翩然而至的春光烂漫，都出于她热爱那片圣土——西藏。是的，正因为热爱，所以才如此诗情而深沉。

当生活总会遇上无可奈何的重障，甚至有茫然无措的游离，及努力向上的挣脱。读读马丽华，听听她向着太阳唱的藏歌，正如她所说的“灵魂的宁静不因归途在即，灵魂的美丽在于情有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