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叹系列 老浪的读书笔记:《千年一叹》其一
断断续续,一个多月的时间,看完了余秋雨的《千年一叹》。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用如此之长的时间,去读一本如此简单的书。至于原因,则很直接,因为在书中所记录的好多地方,我都去过。每每读到此类,总是忍不住掩卷阖目,细细回想自己的所见所感,再与余先生的描述进行印证——很多人说,书读到一定程度,会越读越厚,我想,原因大概就是如此吧。
《千年一叹》写于上个世纪末。当时的余秋雨得到了凤凰卫视的帮助,从希腊开始,一路向东,途径埃及、以色列、巴勒斯坦、约旦、伊拉克、伊朗、巴基斯坦、印度,最后经尼泊尔回国。在路上,他边走边写,边写边发,把对于这些文明古国最直接的观感和最深刻的思考记录下来,最终编辑成册。
这是一次了不起的文化之旅。在之前,似乎还没有哪个中国学者能够如此系列、如此系统地把如此之多的文明古国的前世今生呈现给大众。虽然,本书由于成书过程非常仓促(这一点,余先生在书中也提到了),最终呈现的,不过是一本在学术价值上略高于游记的散文集,不过,对于那些抱着猎奇之心而来的读者来说,也已经足够用了。
至于像我这样,去过书中几个国家和地区(以色列、巴勒斯坦、约旦、印度,尼泊尔),并对它们有过一定程度了解的读者,听听学者的说法,再拔高一下认知,也是大有裨益的。
以下的书摘,本来有13000多字,为了成文,不得不忍痛删去了绝大部分,只保留了一些观点性的内容,后附自己读书时一些笔记。
自序
摘录:
我只相信实地考察,只相信文化现场,只相信废墟遗迹,只相信亲自到达。我已经染上了卢梭同样的毛病:“我只能行走,不行走时就无法思考。”
笔记: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本来就应该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行走和思考,缺了哪一样,都是片面;只有统一起来,世界才有可能立体。
希腊
摘录:
文化祖国,这个概念与地域祖国、血缘祖国、政治祖国不同,是一个成熟的人对自己的精神故乡的主动选择。
笔记:
保留意见。更多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一些所谓“成熟的人”,仅仅对“政治祖国”做出了主动选择,却对自己出身的地域、血缘和文化视而不见。邱晨在《奇葩说》里说过一句话:“最有能力离开一个国家的人,往往是最有能力改变这个国家的人。”按照这个说法,这些所谓“成熟的人”,无疑是最大的逃兵。
摘录:
中华文明与希腊文明具有历史的可比性。同样的苍老,同样的伟大,同样的屈辱,同样的不甘。
笔记:
或许,也同样地具有奉献精神。希腊奉献了科学、艺术和社会制度,中国则奉献了产品和技术。不客气地说,这两个国家几乎可以占据世界古代史一半以上的篇幅。
摘录:
不管是多么强悍的君主,多么成功的征战,多么机智的谋杀,到头来都是自我毁灭。历史的最终所有者,多半都是手无寸铁的艺术家。
笔记:
完全同意。艺术是一切人类文明的沉渣。所有伟大君王的所谓“不世功业”都只是一种纸面上说法,都终将随风逝去,唯有艺术,能够穿越千年。
摘录:
干净的痛苦一定会沉淀,沉淀成悠闲。我到希腊才明白,悠闲,首先是摆脱历史的重压。由此产生对比,我们中国人悠闲不起来,不是物质条件不够,而是脑子里课题太多、使命太重。
笔记:
多亏我们是个有使命感的民族。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悠闲”一时,尚可;“悠闲”一世,唯有灭亡一途。
摘录:
中华文明在实际发展过程中,把太多的精力投注在上下左右的人际关系上,既缺少个体健全的标志,也缺少这方面的赛场。只有一些孤独的个人,在林泉之间悄悄强健,又悄悄衰老。
笔记:
但我们会让他们的思想精髓活下去,世世代代,不是吗?
摘录:
在古代一段很长的时间内,希腊各邦国相信,小亚细亚的人相信,连西西里岛的人也相信,德尔斐是世界的中心,而且是世界精神文化的中心。那儿硬是有一块石头,被看成是“地球的肚脐”(Omphalos)。
笔记:
哈哈大笑。自诩为世界中心,似乎是每一个古老文明的通病。不过,“地球的肚脐”看来还是没有“居天地之中者谓之中国”,来得坚挺。
摘录:
兴盛的是术,寂寞的是道,因此就出现了学者的责任。但是,弘道的学者也永远是少数,历来都是由少数人维持着上层文明。
笔记:
“术”与“道”,互为依存,互作促进。上层文明和下层文明,也都是文明。余先生过于悲观了。
摘录:
她以希腊的立场热爱中国与中国文化,认为这是“同龄人的爱,再老也理所当然”。
笔记:
“同龄人的爱,再老也理所当然”,真是大爱的一句话。
摘录:
未知和无知并不是愚昧,真正的愚昧是对未知和无知的否认。
笔记: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by刘慈欣《三体3:死神永生》
埃及
摘录:
中国的秦始皇虽然也做过“焚书坑儒”的坏事,但他同时又统一了中国文字。这相当于建立了一种覆盖神州大地的“通码”,使中国古代任何区域的历史不再因文字的无人解读而湮灭。
当法老们把自己的遗体做成木乃伊的时候,埃及的历史也成了木乃伊,而秦始皇却让中国历史活了下来。我们现在读几千年的古书,就像读几个喜欢文言文的朋友刚刚寄来的信件,这是其他几种文明都不敢想象的。
笔记:
所谓“千古一帝”,并不是谁能自封的。嬴政虽然不是个好皇帝,但却毫无疑问,是对中华文明贡献最大的人之一。没有他的“书同文”、“车同轨”,中华文明恐怕早就如罗马帝国一般分崩离析,中华大地恐怕也早如欧洲一般小国林立,文明的传承更是毫无可能。
摘录:
我想,所谓文明的断残首先不是古代城郭的废弛,而是一大片一大片黑黝黝的古文字完全不知何意。
笔记:
不认识祖宗的文字,这是多大的悲哀。
摘录:
街上车如潮涌,却也有人骑着驴子漫步中间,手上还抱着两头羊。公共汽车开动时,前后两门都不关,只见一些头发花白的老者步履熟练地跳上跳下,更不必说年轻人了。一个当地司机告诉我,如果路口没站警察,就不必理会红绿灯。万一见了警察也要看看他的级别,再决定要不要听他指挥。我问:“你在车上,怎么判断他的级别?”
“看胖瘦。”他说,“瘦的级别低,胖的级别高,远远一看就知道。”
笔记:
哈哈哈,跟我在泰国时,听导游说的如出一辙。
摘录:
在埃及不能问路。不是埃及人态度不好,而是太好。我们至少已经试了十来次了吧,几乎每次都是一样。你不管问谁,他总是立即站住,表情诚恳,开始讲话。他首先会讲解你问的那个地方的所属区域,这时你会觉得说在点子上,耐心听下去;但他语气一转就说到了那个区域的风土特征和城建规划,你就会开始不耐烦,等他拐回来;然而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已经在介绍开罗的历史和最近一次总统选举;你决定逃离,但他的手已按在你的肩上,一再说埃及与中国是好兄弟……最后你以大动作强调事情的紧迫性,逼问那个地方究竟怎么走,他支吾几下终于表示,根本不知道。你举起手腕看表,被他整整讲掉了半个小时。
笔记:
印象里唯一一次异国问路,是在纽约,对象是个香港的二代移民,英语最好,粤语次之,汉语最差。一路之上,我滔滔不绝,她沉默寡言,开始以为纽约人都高冷,后来才意识到,我的东北味普通话,她可能大多都没听明白。
摘录:
任何杰出的文明不仅会使自己遭灾,还会给后代引祸,直到千年之后。
笔记:
想起鸦片战争,想起英法联军,想起八年抗战……
摘录:
如果把埃及历史划定为五千年,那么,起初的三千多年可说是法老时代,中心先在孟斐斯,后在底比斯,即现在的卢克索;接下来的一千年可说是希腊罗马化时代,中心在亚历山大港;最后一千年可说是阿拉伯时代,中心在开罗。
笔记:
想起来,易中天也把中国历史划分为三大阶段,分别是邦国时代(夏商周)、帝国时代(秦至清,又分为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四大帝国)以及共和国时代(民国至今)。但我们与埃及的不同之处在于,埃及自从托勒密王朝随着一口眼镜蛇的毒液完蛋之后,基本都是异族统治;而我们,始终把主动权抄在手里,即便蛮族降临,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们同化成自己的一部分。
摘录:
史载,三千多年前,每一个法老上任,都要到太阳神庙来朝拜,然后毕其一生,在这里留下自己的拓建。如此代代相续,太阳神庙的修建过程延续了一千多年。一个令人奇怪的现象是,修建过程这么长,前期和晚期却没有明显区别,中间似乎并未出现过破旧立新式的大进化。这正反映了埃及古文明的整体风貌:一来就成熟,临走还是它。这种不让我们了解生长过程的机体,让人害怕。
笔记:
传说埃及文明来自外星或者史前的其他高等文明,如果属实的话,那么它“一来就成熟,临走还是它”的无成长机制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摘录:
今天文明的最高原则是方便,使天下的一切变得易于把握和理解。这种方便原则与伟大原则处处相背,人类不可能为了伟大而舍弃方便。因此,这些古迹的魅力,永远不会被新的东西所替代。
笔记:
保留意见。卢克索神庙很美,断臂的美神很美,但iPhone和港珠澳大桥也很美,美的定义总要随着时代而发展,不可能一成不变。
摘录:
由此想起梁启超先生在八十余年前的一个观点,他认为中国历史可分为三个大段落,一是“中国之中国”,即从黄帝时代到秦始皇统一中国,完成了中国的自我认定;二是“亚洲之中国”,从秦代到乾隆末年,即十八世纪结束,中国领悟了亚洲范围内的自己;三是十九世纪至二十世纪,可称“世界之中国”,由被动受辱为起点,渐渐知道了世界。梁启超先生的这种划分,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宏伟壮观,一扫中国传统史学的平庸思维,我很喜欢。
笔记:
与易中天的划分何其像也。
摘录:
(圣卡瑟琳)修道院里还有一个仅次于梵蒂冈的基督教真本图书馆。它曾经拥有一部公元四世纪的羊皮卷本《圣经》,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十九世纪曾被一名德国学者借去,没想到这名学者四年后就把它卖给了大英博物馆,获利十万英镑。我对文化盗贼分外敏感,觉得这个名为学者的人实在不是东西,估计他为了掩盖自己的劣迹还会对修道院进行诬陷。修道院身处荒远,无以发言,只把他当年写的那张借据保留着,直到永远。
笔记:
可惜又可怜的是,那些我们被“借走”的东西,连张借据都没有;可恨又可悲的是,有那么多同胞,在几十年之后,反过来替强盗说话,认为没有他们的“保护”,那些珍贵的文物也流传不到今天——这些“伟大”的“世界公民”,恐怕无法理解,我在大都会博物馆里,伫立在残破不堪的帝后礼佛图前,泪流满面的心情。
未完待续……
2019年5月23日于呼和浩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