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泰《格言》(伏尔泰的哲理诗《里斯本的灾难,或对格言“现存的一切都好”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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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尔泰的哲理诗《里斯本的灾难,或对格言“现存的一切都好”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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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尔泰《格言》1694-1778)的哲理诗《里斯本的灾难,或对格言“现存的一切都好”的探讨》(1756) 日,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发生大地震,城内大火,当时欧洲最繁华的城市之一瞬间毁灭。整个欧洲都为之震惊,当时,不少人对此次地震的原因都有解释。影响最大的解释则来自宗教界: 第二年,伏尔泰写下哲理诗《里斯本的灾难》,对莱布尼茨的以及所谓的“现存的一切都好”的格言表示了质疑。) 哦不幸的凡人,哦可悲的大地! 哦终有一死的人类那可怖的聚集! 永世承受着无谓痛苦的煎熬! 而受骗的哲人竟然高喊:“现存的一切都好”; 快赶来凝望一下这可怖的废墟,这一番灾难, 这灰烬,这断壁,这令人伤心的残垣, 这妇女,这儿童,尸体彼此堆积一起, 那断裂的大理石之下,便是一根根残腿断臂; 大地吞噬了成千上万的不幸者, 他们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心脏却还在跳着, 被埋在屋顶底下,奄奄一息,无人救援, 忍耐着恐怖的折磨,度日如年! 听到他们喑哑嗓音的轻声呼唤, 看到他们灰烬上冒起的吓人青烟, 您会说:“难道这就是永恒法则的效率, 是它们需要选择一个自由善良的上帝?” 瞧着这一大堆牺牲的人,您还会这样说吗: “上帝复仇了,他们的死就是他们罪孽的代价?” 这些孩子,如此鲜血淋淋,抱在母亲的怀里, 他们何以至此?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什么罪孽? 万劫不复的里斯本,比伦敦,比巴黎 难道有更多的邪恶,不能像它们那样欢乐喜悦: 里斯本被毁灭了,而巴黎却在舞蹈歌唱。 宁静的观众,无谓的精神, 你们冷眼旁观弟兄们走向死亡, 自己却在那里平静地寻找风暴的原因: 但是,当你们感觉到命运之敌的打击 但凡更为人性一点,你们就会像我们一样哭泣。 相信我,当大地把它的深渊微微开启 我的抱怨纯真无辜,我的叫喊也合法合理。 到处都是命运的残酷情景, 凶狠者的愤怒,死亡的陷阱, 体验到打击我们的所有那些因素 苦难的同伴啊,请允许我们在此控诉。 那是高傲,你们会说,叛乱者的高傲, 声称我们虽遭受苦难,却能做得更好 你们去问一问塔霍河的岸畔; 搜寻那血腥扫荡的块块残片; 问一下那些垂死者,在那可怖的日子里 是不是那高傲在叫喊:“哦上天,救助我吧! 哦上天啊,怜悯怜悯这悲惨的人类吧!” “现存的一切都好,”您会说,“一切皆为必要。” 什么!整个的宇宙,若是没有这地狱的深渊, 若是不把里斯本贪婪地吞没,还会有什么更加苦难? 你们难道还敢保证,永恒的事业, 它造出一切,知晓一切,在其周围创造一切, 就不会把我们也扔进这忧伤的景象 而不在我们的脚下形成火山喷发? 你们就将这样来阻挡那最高的力量? 禁止它实施它的仁慈宽大? 这永恒的工匠不是有无穷的办法 掌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实现他的意愿吗? 我渴望能做得卑贱谦逊,而毫不得罪我的主人, 就让这火焰的洞穴以及充满硫磺硝烟的深坑 在荒漠的深底熊熊燃烧不灭, 我尊重我的上帝,但我也喜爱我的世界。 当人们胆敢抱怨一场如此可怖的灾难, 他们就一点儿都不骄傲,可惜啊!他们只是敏感。 这荒凉之岸的悲伤居民 将从可恶的折磨中得到慰藉, 假如有人对他们说:“倒下吧,静静地死去; 为了世界的幸福,有人毁掉你们的羽翼; 另外的手将建造你们焚毁的王宫, 另外的人将诞生在你们倒塌的墙中; 北方将从你们命定的失败中走向富强; 你们所有的苦在普遍法则中都是一种善良; 上帝看你们如同卑劣的蚯蚓, 而坟墓深处的你们难道不是它们的祭品?” 对于不幸的人们,这是何等可怕的话语! 残忍啊,在我痛苦之上请不要增加任何侮辱冤屈。 不,不要再在我动乱的心里 展现出这些必然性的不变规律, 这根联系肉体、精神和世界的因果之链。 哦智者的美梦!哦深邃的奇幻! 上帝手持这根链条,自身却不被绑定 一切全都由他的善良意志来选择决定: 他自由自在,他宽容讲情,他公正不偏。 而我们为何还会在一个公平的主人下受苦受难? 如此的命运之结必须解开打通。 你们敢不敢通过否认而治愈苦痛? 所有的人民,全都在一双神圣的手底下颤抖, 寻找那你们一起否定的苦难的源头。 假如永恒的规律促进种种元素 在风的作用下让岩石跌落, 假如枝叶茂盛的橡树遭雷击起火, 它们根本不会感觉到击打它们的冲力: 但我看到,但我感到,但我受压被堵 的心,向创造它的上帝祈求援助。 万能者的孩子,诞生于悲苦之处, 我们伸出双手向着我们共同的父。 谁都知道得很清楚,瓦罐并不会对陶工诉说: “为什么我会这样丑陋,这样粗俗,这样脆弱?” 它没有任何话语,它没有任何思维; 这瓦瓮成型时便不幸摔了个粉碎, 它从陶工手中落地,并没有接受过一颗心, 去渴望赢得财富,并感受艰辛。 你们会说,这艰辛是另一个生命的财富。 从我血淋淋的肉体中将生出千万昆虫; 当死亡终结了我遭受的艰难困苦, 被蛆虫咀嚼啃咬,那该有多漂亮的轻松! 你们忧伤地计数着人类的悲惨命运, 你们就别来安慰我了,你们刺激了我的悲苦; 我在你们的身上只看到无可奈何的费劲 那是一个高傲的落魄之人在假装满足。 我只是伟大的万物之中薄弱的一部分: 是的;但所有的动物都被惩罚永生在世, 所有有感觉的生命,全都生于同一条规律, 活在痛苦之中,也像我那样死去。 凶猛的秃鹫扑向它腼腆的猎物 伸展开它血淋淋的利爪开心地一饱肚腹; 对于它一切似乎都好:但是很快地就轮转了风水 一头尖喙的苍鹰就把秃鹫一口咬碎; 人则用致死的枪弹把傲慢的苍鹰打中: 而人也最终倒在练兵场的尘埃中, 鲜血淋淋,遍体鳞伤,倒在死人堆上, 给贪婪的鸟儿充当可怕的食粮。 由此,全世界所有的成员全都哀叹: 全都生而遭受磨难,死而彼此相残: 你在这命定的混沌中,用每一个生命物 的不幸,构成为一种普遍的幸福! 何等的幸福啊,哦柔弱而又悲惨的凡人。 你叫喊着“现存的一切都好”,用一种悲哀的嗓音, 整个世界揭穿你的谎言,而你自己的心 比你的头脑更加百倍地驳斥你的误信。 种种元素,动物,人类,一切都处于战争 苦难笼罩了整个大地,这一点必须坦承: 我们一点儿都不知悉它那秘密的原则。 苦难难道来自于一切之善的作者? 它难道是黑色的梯封魔鬼,是野蛮的阿里曼妖怪?[1] 他们的暴君之法惩罚我们永入苦海? 我的精神绝不接受这些可怖的妖精 而我们的世界以往却把他们当做神灵。 但是,怎能设想一个上帝,仁慈的化身, 平时把种种好处带给他所爱的孩子们, 却也会满手为他们播撒艰难困苦? 怎样的眼睛会钻入他深刻的意图? 苦难应该不会生于完美无缺的生存; 它并不来自他处,既然上帝就是唯一的主人: 然而它却存在着。哦令人震惊的混沌! 哦忧伤的真相,多么互相矛盾! 一个上帝前来安慰我们苦恼的造物; 他降临大地,却一点儿都不改变它的面目! 一个傲慢的诡辩家对我们说,他不能够; 另一个说,“他只是不愿意,其实他能够: 他将会愿意的,无疑,”当人们如此推理时, 地下的雷霆发作,吞没了整个里斯本城市, 三十座城市只剩下了废墟一片 从塔霍河血腥的岸畔到加迪斯的海边。 或是,人生来就有罪,上帝惩罚他的同伙, 或是,这个万灵万物的绝对主人, 不温不火,不生怜悯,文静,冷漠, 跟随着他最初旨意的永恒流波; 或是,像是无形的材料,对它那反叛的主人 自己也承担起必要的差错; 又或是上帝是在考验我们,而这尘世凡界, 只不过是狭窄的通道,通向一个永恒的世界。 我们在这里抹去暂时性的痛楚: 死亡是一种财富,它会终结我们的悲苦。 但是,当我们走出这可怕的路程, 有谁还会自认配得上幸福的人生? 无论采取什么态度,人们都应颤栗,无疑。 没有什么人们是了解的,没有什么人们会畏惧。 自然保持着沉默,人们白白地询问它; 人们需要一个上帝来对人类说话。 权力只属于他这一个,来解释他的作品, 来安慰弱者,来启迪智慧。 怀疑中,差错中,被遗弃而不得他的人, 苦苦地寻找用来支撑的芦苇。 莱布尼兹根本就不教我,通过怎么样看不见的结头, 在尽可能最完美秩序中的宇宙, 一种不幸的混沌,一种永恒的混乱, 在我们虚假的愉悦之上再混淆真正的苦难, 他也不告诉我,为什么无论是无辜的人,还是罪犯, 同样都得忍受这恶,无一可免。 我实在弄不明白,一切如何会是都很好: 我就像一个大夫,可惜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柏拉图说过,以前,人全都长着翅膀, 拥有一个刀枪不入的身体,百毒不伤; 无论是痛苦,还是死神,都不能近到身旁。 与这辉煌的状态相比,今天却是另一副模样! 他攀爬,他痛苦,他死去;有死才有活; 凡生者必然死亡,大自然便是毁灭的帝国。 一个由神经和骨架构成的虚弱的人, 对种种元素的冲撞不会麻木不仁; 鲜血、黏液与灰烬的这个混合体 既然已经聚合,混成是为了解体; 这些微妙神经的灵敏感觉 会屈从于痛苦,是死亡的使节: 这就是自然的嗓音教会我的全部。 我抛弃柏拉图,我扔掉伊壁鸠鲁。 贝尔[2]手拿着天平,教导我们要怀疑, 贝尔知道的比所有人多要多;他学识渊博: 相当睿智,相当伟大,却又并不自成体系, 他把它们全都摧毁,自己在那里苦苦拼搏: 就像是被非利士人嘲笑的那个盲人参孙[3], 从被他自己的手推翻的屋墙上掉落丧身。 因而,最为广阔的心胸又能做什么事情? 什么都不能:命运之书阖上了,当着我们的眼睛。 人,自身的陌异者,不被人所知。 我是什么,我在哪里,我去何方,又从何处来自? 剧烈动荡的原子,就在这堆烂泥之上 被死亡之神侵吞,其命运原本无常, 但这又是能思想的原子,它的眼睛, 受思想的引导,已经衡量了天穹之顶; 在那无限的寰宇中,我们投掷我们的生存, 却又没有一刻能看到并认识我们自身。 这世界,这戏剧,又是骄傲,又是差错, 充满了不幸的人,谈论的却是幸福快活。 一切都在抱怨,一切都在呻吟,寻找着安生: 没有人愿意那么死去,没有人愿意浴火重生。 在我们陷入痛苦的日子里,有时候, 我们抹去眼泪,用我们愉悦的手; 但是愉悦飞走了,像一个影子踪迹全无; 我们的忧伤、遗憾和失落,真的不计其数。 往昔于我们只是一种忧伤的回忆; 现今是那般可怖,未来又遥遥无期, 假如坟墓之夜毁掉了有思想的生命。 有一天一切都会很好,这是我们的希望; 而今天一切都很好,则是一种幻象。 睿智的人欺骗了我,而唯有上帝具有理性。 叹息中如此卑贱,痛苦中如此屈从, 我从不站起来违抗天公。 人们看到我曾经那么悲伤凄恻, 歌唱着温柔愉悦的诱人法则: 别的时代,有别的风俗,老一辈这样教诲, 迷途的人类分享着弱点软肋, 在一片漫漫长夜中寻求把我照明, 我只知道受苦,却不喃喃低吟。 从前有一个哈里发,在他生命的最终时光, 对着他最爱的上帝说了他的整个祈盼: “哦,唯一的无限者,唯一的王,我将 为你带来在你的巨袤之中所没有的东西, 缺陷、遗憾、无知、苦难。” 但在这一切之上,他还能再加上希望。 [1]梯封(Typhon),古埃及人认定的恶的神。阿里曼(Arimane),古波斯人认定的恶的神。 [2]1647-1706),法国哲学家、作家,以1697年出版的著作《历史批判辞典》而知名,在此书中,贝尔批判了宗教愚昧。贝尔是胡格诺派基督教徒,也是百科全书派的先驱,倡导宽容的原则,其著作启蒙时代产生一定影响。 [3]瞎了双眼力士参孙与非利士人搏斗的故事见《旧约非利士人的首领聚集,要给他们的神大衮献大祭,并且欢乐。……他们正宴乐的时候,就说:“叫参孙来,在我们面前戏耍戏耍。”于是将参孙从监里提出来,他就在众人面前戏耍。他们使他站在两柱中间。参孙向拉他手的童子说:“求你让我摸着托房的柱子,我要靠一靠。”那时房内充满男女,非利士人的众首领也都在那里。房的平顶上约有三千男女,观看参孙戏耍。参孙求告耶和华说:“主耶和华啊,求你眷念我。神啊,求你赐我这一次的力量,使我在非利士人身上报那剜我双眼的仇。”参孙就抱住托房的那两根柱子,左手抱一根,右手抱一根,说:“我情愿与非利士人同死!”就尽力屈身,房子倒塌,压住首领和房内的众人。这样,参孙死时所杀的人,比活着所杀的还多。 文章版权声明:除非注明,否则均为格言阁原创文章,转载或复制请以超链接形式并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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