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一种名言(《现实一种》摘录)
现实一种
余华
71个笔记
◆ 第1章 自序
人的回忆总会产生误差,好的会变得更好,糟糕的事也会变得没那么糟糕,以此来给自己以慰藉。对一个地方的最终记忆究竟是不是以最后一次的印象为终结呢?抑或是一段时期最强烈的感情吧?我对家庭的印象最终又会是怎样的呢?时间会给我答案。
>> 回忆无法还原过去的生活,它只是偶然提醒我们:过去曾经拥有过什么?而且这样的提醒时常以篡改为荣,不过人们也需要偷梁换柱的回忆来满足内心的虚荣,使过去的人生变得丰富和饱满。
>> 回忆无法还原过去的生活,它只是偶然提醒我们:过去曾经拥有过什么?而且这样的提醒时常以篡改为荣,不过人们也需要偷梁换柱的回忆来满足内心的虚荣,使过去的人生变得丰富和饱满。
◆ 第2章 现实一种(一)
>> 他望着窗玻璃上纵横交叉的水珠对山岗说:“这雨好像下了一百年了。”
山岗说:“好像是有这么久了。”
在他人的痛苦中感受快乐,不仅是不谙世事的孩子,成年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 这哭声使他感到莫名的喜悦,他朝堂弟惊喜地看了一会,随后对准堂弟的脸打去一个耳光。他看到父亲经常这样揍母亲。挨了一记耳光后堂弟突然窒息了起来,嘴巴无声地张了好一会,接着一种像是暴风将玻璃窗打开似的声音冲击而出。这声音嘹亮悦耳,使孩子异常激动。然而不久之后这哭声便跌落下去,因此他又给了他一个耳光。堂弟为了自卫而乱抓的手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两道血痕,他一点也没觉察。他只是感到这一次耳光下去那哭声并没有窒息,不过是响亮一点,远没有刚才那么动人。所以他使足劲又打去一个,可是情况依然如此,那哭声无非是拖得长一点而已。于是他就放弃了这种办法,他伸手去卡堂弟的喉管,堂弟的双手便在他手背上乱抓起来。当他松开时,那如愿以偿的哭声又响了起来。他就这样不断去卡堂弟的喉管又不断松开,他一次次地享受着那爆破似的哭声。后来当他再松开手时,堂弟已经没有那种充满激情的哭声了,只不过是张着嘴一颤一颤地吐气,于是他开始感到索然无味,便走开了。
>> 这哭声使他感到莫名的喜悦,他朝堂弟惊喜地看了一会,随后对准堂弟的脸打去一个耳光。他看到父亲经常这样揍母亲。挨了一记耳光后堂弟突然窒息了起来,嘴巴无声地张了好一会,接着一种像是暴风将玻璃窗打开似的声音冲击而出。这声音嘹亮悦耳,使孩子异常激动。然而不久之后这哭声便跌落下去,因此他又给了他一个耳光。堂弟为了自卫而乱抓的手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两道血痕,他一点也没觉察。他只是感到这一次耳光下去那哭声并没有窒息,不过是响亮一点,远没有刚才那么动人。所以他使足劲又打去一个,可是情况依然如此,那哭声无非是拖得长一点而已。于是他就放弃了这种办法,他伸手去卡堂弟的喉管,堂弟的双手便在他手背上乱抓起来。当他松开时,那如愿以偿的哭声又响了起来。他就这样不断去卡堂弟的喉管又不断松开,他一次次地享受着那爆破似的哭声。后来当他再松开手时,堂弟已经没有那种充满激情的哭声了,只不过是张着嘴一颤一颤地吐气,于是他开始感到索然无味,便走开了。
◆ 第3章 现实一种(二)
一个男人最可怕最无能的就是在面对现实无能无力、愤怒绝望之时对他的妻子施以暴力;最令人深省的一句话就是叶问中 世界上没有怕女人的男人,只有尊重女人的男人
>> 两颗眼泪于是从她那空洞的眼睛里滴了出来,迟缓而下。
“很好。”山峰说,“最好再来点声音。”
但她只是无声地流泪。
这时山峰终于爆发了,他一把揪住妻子的头发吼道:“为什么不哭得响亮一点。”
她的眼泪骤然而止,她害怕地望着丈夫。
“告诉我,是谁把他抱出去的?”山峰再一次吼叫起来。
她茫然地摇摇头。
“难道是孩子自己走出去的?”
她这次没有摇头,但也没有点头。
“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山峰不再吼叫,而是咬牙切齿地问。
她想了很久才点点头。
“这么说你回家时孩子已经躺在那里了?”
她又点点头。
>> 山岗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他嘴里咀嚼着,眼睛却通过敞开的门窗看到外面去了。不一会他听到母亲在一旁抱怨,他便转过脸来,看到母亲正愁眉苦脸望着那一碗米饭,他听到她在说:“我看到血了。”他重新将头转过去,继续看着屋外的阳光。
婴儿出生后的哭泣是借哭声向母亲索取食物和关注,从而得以存活。成人世界里的哭泣则成为表达某种特定情感的一种符号。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不该哭都有了时间地点场合的限制,哭泣有时不再是真情表露,却更像是一种表演。“你长大了,不能轻易哭啊!” “你的亲人的去世了,你为什么不哭啊?” “你怎么这么爱哭,你真懦弱。” “我怎么都没见你哭过啊,你一定是个冷血的人。” 成人世界里,哭泣是一件复杂又失真的事情。
>> 你现在可以哭了
“我看到血了。”因为看到血,我吃不下饭了,你的孩子死活与我无关。如此自私自利而不顾亲人,这还是有血有肉的人吗?
母亲仍然没对儿子的问话感兴趣,但她希望儿子对她看到血感兴趣,她希望儿子来关心一下她的胃口。所以她再次说:“我看到血了。”
正因为是孩子,所以更加应该重视,施以惩罚啊,否则等他长大后祸害更多的人吗?
>> “他还是孩子。”山岗又说。
>> 他发现额头完整无损,下巴也是原来的,而其余的都已经背叛他了。
>> 于是他看到了那一摊血。血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耀眼。他发现那一摊血在发出光亮,像阳光一样的光亮。
爱斯基摩人的捕狼方法。野狼因为贪恋冰刃上的鲜血不肯停下舔舐,直到刀锋裸露,自己的舌头被割破都不自知,最后失血过多死去。本来是人对狼用的方法,却被人用在了人身上。即使是孩童,也有野兽的贪婪和欲望。画面的诡异,人性的阴暗,让人不寒而栗。
>> 皮皮趴在那里,望着这摊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血,使他想起某一种鲜艳的果浆。他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一下,于是一种崭新的滋味油然而生。接下去他就放心去舔了,他感到水泥上的血很粗糙,不一会舌头发麻了,随后舌尖上出现了几丝流动的血,这血使他觉得更可口,但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 皮皮趴在那里,望着这摊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血,使他想起某一种鲜艳的果浆。他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一下,于是一种崭新的滋味油然而生。接下去他就放心去舔了,他感到水泥上的血很粗糙,不一会舌头发麻了,随后舌尖上出现了几丝流动的血,这血使他觉得更可口,但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 第4章 现实一种(三)
>> 他将饭菜送入嘴中咀嚼时感到如同咀嚼泥土,而坐在身旁的妻子还在微微颤抖。
>> 然后看起了那两摊血迹。她发现血迹在阳光下显得特别鲜艳,而且仿佛还在流动。
◆ 第5章 现实一种(四)
>> 现在对她来说只有光线还活着,别的全都死了。
>> 他记得自己一路骂骂咧咧,但骂的都是阳光,那阳光都快使他站不住了。
>> 她们像往常一样默不作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或者说发生的一切已经十分遥远,远得已经走出了她们的记忆。
>> 然后山岗朝妻子看去,妻子仍然站在那里,他就朝她笑了笑,于是他看到妻子也朝自己笑了笑。
>> 山峰回答他的是笑声,现在山峰的笑声里出现了打嗝。所以那笑声像一口一口从嘴中抖出来似的,每抖一口他都微微吸进一点氧气。那打嗝的声音有点像在操场里发出的哨子声,节奏鲜明嘹亮。
>> 山峰这次不再哈哈大笑,他耷拉着脑袋“呜呜”地笑着,那声音像是深更半夜刮进胡同里来的风声。声音越拉越长,都快没有间隙了。然而不久之后山峰的脑袋突然昂起,那笑声像是爆炸似的疯狂地响了起来。这笑声持续了近一分钟,随后戛然而止。山峰的脑袋猛然摔了下去,摔在胸前像是挂在了那里。而那条狗则依然满足地舔着他的脚底。
>> 他走在那条胡同里。胡同里十分阴沉,像是要下雨了。可他抬起头来看到了灿烂的阳光。他觉得很奇怪。他一直往前走,他感到身旁有人在走来走去,那些人像是转得很慢的电扇叶子一样,在他身旁一闪一闪。
◆ 第6章 现实一种(五)
>> 现在他想起来了,想起先前他常来这里。几乎每一次枪毙犯人他都挤在前排观瞧。可是站在这个位置上倒是第一次,所以现在的处境使他感到十分新奇。
◆ 第7章 现实一种(六)
>> 她在街上走着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着医生们如何瓜分山岗,因此她的嘴角始终挂着微笑。
◆ 第8章 现实一种(七)
历史的洪流裹挟着他人的生死和悲喜从窗外碾过,窗内的你浑然不知,只是在剥一颗鸡蛋。
>> 医生们则继续站在门口聊天,他们仿佛对山岗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刚才的话题,刚才的话题是有关物价。
◆ 第9章 河边的错误(一)
感觉这是一个不那么美好的梦境,所有人物都是虚幻而不真实,好像摔一跤就能从一个梦境中惊醒而掉入另一个深渊
>> 孩子慢慢地走到了大街上,大街上有很多人在来来往往。商店里的灯光从门窗涌出,铺在街上十分明亮。孩子在人行道上的一棵梧桐树旁站了下来。他看到很多人从他面前走过,他很想告诉他们,但他很犹豫。他觉得他们不会相信他的。因为他是个孩子。他为自己是个孩子而忧伤了起来。
后来他看到有几个比他稍大一点的孩子正站在街对面时,他才兴奋起来,立刻走了过去。他对他们说:“河边有颗人头。”
他看到他们都呆住了,便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河边有颗人头。”
他们互相望着,然后才有人问:“在什么地方?”
>> 那关得很严实的篱笆门,此刻像是夏天的窗户一样敞开了。
>> 远远望去,优美无比,似乎那不是鹅,而是天空里一只飘动的风筝在河里的倒影。
>> 因为他是个孩子。他为自己是个孩子而忧伤了起来。
◆ 第13章 河边的错误(五)
余华的迷人就是这种对日常生活中的细节的专注,你可以看到他的耐心,他的精准,他的执着,使得他的文本在画面感上,像是手术刀一样划出来的,余华真的是玩刀子一样的作家,别看他喜欢制造悬念,实际上,他的悬念是一种态度上的[不故弄玄虚],他诚恳,冷静,不留一丝游移不定,他诚实地展现,不动声色地讲述,余华又是个彻头彻尾的老油子,他玩儿,近乎残酷地保持一种舒淡和幽默,他的文字,你可以说想到加缪,想到卡夫卡,但我要说,他还让人想到鲁迅
◆ 第16章 河边的错误(八)
>> 比如你写字时往往会写不出一个你最熟悉的字。”说完他颇有些得意地望着马哲。
◆ 第19章 河边的错误(十一)
>> 家中的一切摆设都让人觉得像阳光一样新鲜。
◆ 第23章 河边的错误(十五)
>> 那是一个夏日之夜,月光如细雨般掉落下来。街道在梧桐树的阴影里躺着,很多人在上面走着,发出的声音很零乱,夏夜的凉风正在吹来又吹去。
◆ 第25章 河边的错误(十七)
>> “因为法律对他无可奈何。”马哲说。
“可是法律对你是有力的。”局长几乎喊了起来。
◆ 第27章 河边的错误(十九)
明白了,错误一而再再而三,疯子也可以不止一个。这是那个年代所面对的现实,也是当今法律存在的问题。
>> 昨天这时候,局长对马哲说:“我们为你找到了一条出路,明天精神病医生就要来为你诊断,你只要说些颠三倒四的话就行了。”
>> 昨天这时候,局长对马哲说:“我们为你找到了一条出路,明天精神病医生就要来为你诊断,你只要说些颠三倒四的话就行了。”
◆ 第29章 一九八六年(一)
>> 一张传单正从上面飘了下来,盖住了这人半张脸。那些戴着各种高帽子挂着各种牌牌游街的人,从这里走了过去。他们朝那死人看了一眼,他们没有惊讶之色,他们的目光平静如水。仿佛他们是在早晨起床后从镜子中看到自己一样无动于衷。
>> 他看到自己和很多人一起走进了师院的大门,同时有很多人从里面走出来。
>> 他看到自己正在洗脚,又看到自己正在师院内走着。
>> 后来黎明来临了,早霞开始从漆黑的东方流出来,太阳还没有升起,但是一片红光已经燃烧着升腾而起了。
现在的大学课堂,再次提及十年浩劫,也不过是一笔带过,听听样板戏,谈谈诗歌…这一类表层记忆,而更深层的精神伤害,文学影响往往避而不谈。更因为是大学,所以触及政治越发敏感,这还是一个言论自由的时代吗?
>> 十多年前那场浩劫如今已成了过眼烟云,那些留在墙上的标语被一次次粉刷给彻底掩盖了。他们走在街上时再也看不到过去,他们只看到现在。
>> 十多年前那场浩劫如今已成了过眼烟云,那些留在墙上的标语被一次次粉刷给彻底掩盖了。他们走在街上时再也看不到过去,他们只看到现在。
>> 一大片金色的阳光猛然刺来,让他头晕眼花。但他没闭上眼睛,相反却是抬起了头。于是他看到了一颗辉煌的头颅,正在喷射着鲜血。
他仰着头朝那颗高悬在云端的头颅走去,他看到头颅退缩着隐藏到了一块白云的背后,于是白云也闪闪发亮了。那是一块慢慢要燃烧起来的棉花。
>> 于是他看到了一颗辉煌的头颅,正在喷射着鲜血。
他仰着头朝那颗高悬在云端的头颅走去,他看到头颅退缩着隐藏到了一块白云的背后,于是白云也闪闪发亮了。那是一块慢慢要燃烧起来的棉花。
他是在那个时候放下了头,于是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障碍。他不能像刚才那样远眺一望无际的田野,因为他走近了一座小镇。
这巨大的障碍突然出现,让他感到是一座坟墓的突然出现。他依稀看到阳光洒在上面,又像水一样四溅开去。然而他定睛观瞧后,发现那是很多形状不一的小障碍聚集在一起。
>> 他看到每隔不远就有两颗人头悬挂着,这些人头已经流尽了鲜血,也成了苍白。但他仔细瞧后,又觉得这些人头仿佛是路灯,他知道当四周黑暗起来后,它们会突然闪亮,那时候里面又充满流动的鲜血了。
>> 春天来了,疯子也来了。”
◆ 第30章 一九八六年(二)
>> 他看到一堆鲜血在熊熊燃烧,于是阴暗的四周一片明亮了。他走到燃烧的鲜血旁,感到噼噼啪啪四溅的鲜血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脸上,跟火星一样灼烫。
>> 她望着窗户,在明净的窗玻璃上有几丝光亮在闪烁,那光亮像是水珠一般。透过玻璃她又看到了遥远的月亮,此刻月亮是红色的。然后她听到了自己的眼泪掉在胸口上的声音。
◆ 第31章 一九八六年(三)
>> 。她置身于其间,再也感受不到阳光,感受不到春天,就连自己的青春气息也感受不到了
>> 当她掀开窗帘的一角时,她的心便在那春天的街道上行走了。
>> 最后他才从屁股后面摸出一块大石头。他把双腿叉开,将石头高高举起。他在阳光里认真看了看石头,随后仿佛是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接着他鼓足劲大喊一声:“宫!”就猛烈地将石头向自己砸去,随即他疯狂地咆哮了一声。
这时候她看到那薄薄的一圈顷刻散失了,那些人四下走了开去,像是一群聚集的麻雀惊慌失措地飞散。然后她远远地看到了一团坐着的鲜血。
◆ 第32章 一九八六年(四)
>> 这些日子来她还没有这么认真看过母亲。现在她才发现母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苍老到了让她难以相认。她
>> 她一直看着父亲的背影,她看到父亲不知为何走进了一家小店,而不一会出来后竟朝她走来了。父亲走到她跟前时,在她手里塞了一把糖,随后转身又走了。
>> 冬天已经过去。春天已经来了。他们需要更换一下生活方式了
如果真如他们手里喜欢的衣服一样,日子可以挑选就好了,我一定选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
>> 在两旁搭起简易棚的街道里,他们挑选着服装,挑选着生活用品。他们是在挑选着接下去的生活。
>> 在两旁搭起简易棚的街道里,他们挑选着服装,挑选着生活用品。他们是在挑选着接下去的生活。
现在的我身处洪流中,被裹挟着向前,我不知道我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家里的债务要如何偿还,我不知道该如何让妹妹远离这本不该发生的一切。我该担负起更大的责任,以更坚强的意志面对将来的困难。或许只有面对更大的事情时才发现我以前经历的太多的事情只不过是一粒小小的灰尘,而现在我承担的是一座大山,什么时候才能透过气来?
>> 他们此刻听到这哀乐感到特别愉快,他们都不把它的出现理解成恶作剧,他们全把它当作一个幽默。他们在这个幽默里挤着行走。
她们已经身不由己了,后面那么多人推着她们,她们只能往前不能往后走了。
>> 他们此刻听到这哀乐感到特别愉快,他们都不把它的出现理解成恶作剧,他们全把它当作一个幽默。他们在这个幽默里挤着行走。
她们已经身不由己了,后面那么多人推着她们,她们只能往前不能往后走了。
>> 她站在那里,恍若一条小船被潮水冲到沙滩上,潮水又迅速退去,她搁浅在那里。她回身朝那一片拥挤望去,内心一片空白。
>> 所有的服装都没有迷住她。迷住她的是那拥挤的人群。
◆ 第33章 一九八六年(五)
>> 尽管春天只是走到中途,尽管走到目的地还需要时间。
>> 街道洒满阳光,风在上面行走,一粒粒小小的灰尘冉冉升起,如烟般飘扬过去。因为阳光的注视,街道洋溢着温暖。
>> 此刻他全身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那呜呜声更为响亮。那已不是一声声短促的喊叫,而是漫长的几乎是无边无际的野兽般的呜咽声了。
>> 于是他们又说起了早些日子的疯子,疯子用钢锯锯自己的鼻子,锯自己的腿,他们又反复惊讶起来。还叹息起来。叹息里没有半点怜悯之意,叹息里包含着的还是惊讶。他们就这样谈着疯子,他们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恐惧。他们觉得这种事是多么有趣,而有趣的事小镇里时常出现,他们便时常谈论
>> 年轻人来到了街上,夜晚便热烈起来。灯光被他们搅乱了,于是刚才的宁静也被搅乱了。尽管他们分别走向影剧院,走向俱乐部,走向朋友,走向恋爱。可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人群依旧如浪潮般从商店的门口涌进去,又从另一个门口退出来。他们走在街上只是为了走,走进商店也是为了走。父母们稍微走走便回家了,他们还要走,因为他们需要走。他们只有在走着的时候才感到自己正年轻。
>> 然而他内心却渐渐清晰起来。可是越是清晰便越麻木了,麻木是对身体而言。他明显地感到自己正在失去身体,或者说正在徒劳地寻找自己的身体。竟然会没有了身体,竟然会找不到身体。他于是惊讶起来。
>> 然而他似乎仍在原处,是舞台在退去,退向远处。
>> 她在看到疯子被扔进板车时,蓦然在心里感到一阵轻松。走着的时候,她告诉母亲说这个疯子曾两次看到她如何如何,母亲听着听着不由笑了起来。此刻阳光正洒在街上,她们在街上走着,也在阳光里走着。
◆ 第34章 一九八六年(六)
>> 她看到这母女俩与疯子擦身而过,那神态仿佛他们之间从不相识。疯子依旧一跃一跃走着,依旧叫唤着“妹妹”。那母女俩也依旧走着,没有回过头。她俩走得很优雅。
◆ 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