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衡的简介(大唐宰相武元衡)
一、巨变前夜
公元815年(元和十年)6月2日,天色渐渐暗下来,已是初夏的长安城笼罩在暮色里,渐渐凉爽的空气中仿佛浮动着一些令人不安的气息。
在距离大唐权力中心—大明宫不远处的靖安坊,有一座高宅大院内逐次亮起火红的灯笼,灯光将大大的“武”字映照得清清楚楚。
这里正是当朝宰相武元衡的府邸。
时任大唐宰相的武元衡此刻坐在花厅里,正和三位前来拜访的同僚畅饮闲谈。
谈话进行得很愉快,因为前来拜访的客人都是平时和武元衡很谈得来的几位:
最年轻的那位,正是大唐诗人白居易,此时他担任太子左赞善大夫一职,平时的差事就是辅佐太子。
虽然白居易比武元衡小十几岁,但是两个人一向性格相投,经常以诗歌互相唱和。武元衡非常欣赏白居易这位诗歌天才,而白居易看向武大人的目光,既有佩服,还有羡慕,隐隐地还有一丝嫉妒。
没办法,谁让这位武元衡大人既有诗才,又有满腹安邦定国之计呢!另外人家居然还长得很帅,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可是在薛涛那样的才女面前,白居易居然也没占多少上风!
不过这一点儿都没有妨碍白居易对这位宰相大人的钦慕,因为无论按照什么标准,这位宰相都应该成为自己的人生楷模和学习典范:虽然出身于武家,和那位曾经称帝的武则天沾亲戚,可是当今天子居然一点儿都不忌讳他,反倒十分欣赏他的忠心侍君,所以一直都很倚重他,仕途就一向平顺。更重要的是,人家虽然官做得大,可是一点儿都不傲气,特别平易近人。
在场以钦慕眼光看向武元衡的,还有另一位官员,不过他的目光中还多了些担忧,他就是御史中丞裴度。
武元衡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裴度一直记得这一点,他记得武大人主政西川的日子:当时蜀乱刚刚被平定,蜀地的军用物资、金银财帛都被前任官员洗劫一空,刚刚脱离战乱的百姓难免怨声载道。
当时朝廷派了武大人去蜀地担任剑南节度使,治蜀七年,政绩斐然,百姓生活富庶,引得周围的少数民族都纷纷前来归服,这在蜀地实在是并不多见的情形。
关键是他发现了自己,裴度想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被上级赏识更幸运的事呢?当武元衡提拔自己为掌节度府书记时,裴度觉得自己真是足够幸运。
此时裴度看向武元衡的目光不由的就又多了些感激。随着武大人回京任职,他也被调回京城。和武大人接触得越多,他就越钦佩这位为人忠厚、为官清正的老上级。而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和武大人越来越像。
“武大人这次奉圣命出征淮西,可见当今圣上志在削藩。只是那淮西节度使吴元济在当地根深蒂固,成德和淄青的节度使王承宗、李师道又都和吴元济暗中勾结,朝廷中现在反对削藩的大臣众多,这次削藩势必是阻力重重啊!”
说话的是最为老成持重的户部尚书李绛,说话时他眉头紧锁,显得忧心忡忡。
听李绛这么说,裴度的眉头不由也微微一皱,不过他再抬头看向武元衡时,脸色却不由一缓,沉声说道:“李大人说得自然不错,不过这藩镇割据早就成为朝廷大患,削藩只是早晚的事!如今朝廷之上虽然像我等力主削藩的人少,但事关国家长治久安的大计,我辈又怎么能轻易退缩!”
几句话说得十分慷慨激昂。
武元衡赞许地看了看裴度,微微点头,笑道:“李大人说的我怎么会不知道?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现在吴元济反叛,背后支撑的势力可不就是王承宗和李师道等人?吴元济一旦被剿灭,王李二人迟早也要被清剿,他们怎么会不急?这几方势力勾结在一起,现在居然是一点儿都不避忌的!你们不知道,王承宗和李师道已经多次派人来,许我以重金,只要我劝说圣上万万不可削藩!”
“武大人怎么回复他们?”白居易看向武元衡,问道。
“那还用问,武大人自然是严词拒绝了!”裴度昂然说道。
“知我者,中立也!”武元衡笑着点点头,不由伸出手指来点了点白居易:“乐天,论做诗,你行;论知人,还是要数中立!”中立是裴度的字。
白居易笑着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绛就把话头接了过来:“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呀,老武!李师道他们这些大老粗,一向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惯了,怎么肯甘心轻易就范?就是在这朝廷之中,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收买了多少官员!不然圣上几次说起削藩一事,这些朝廷大臣又怎么都只会装聋作哑?”
“哼哼!”听李绛如此说,武元衡不由不屑地轻哼一声:“我大唐官员做到这种地步,也着实可悲!”
“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就是这样的道理!”李绛说道,“我只怕他们对你们先礼后兵,如果劝说不听,只怕就要和你们动硬的了!”
说到这儿,他担忧地看着武元衡和裴度:“力主削藩的大臣,现在就你们二位最扎眼!他们那些人说不定早就对你们恨之入骨了!所以最近出入千万要多加小心!----我听说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可疑人物涌进了长安城。老武,万一哪天他们狗急跳墙对你们不利,你们总要提前有个准备!”
“他来任他来!”武元衡没有丝毫惧色,说道:“难道我还怕他们?”
“大人不怕,我自然也不怕!”裴度笑道,“以身赴国难,有何惧哉!”
“二位大人好样的!”白居易看着武裴二位,不由鼓掌大笑道:“如果我大唐都是像你们这样的豪壮之士,那将会是何等盛事!可惜我现在官微言轻,又隶属太子府,不能像二位大人一样在朝堂之上挺身而出,他日有机会,一定仿效二位大人,临危纾国难,解民于倒悬!”说完,他举起酒杯,十分豪爽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二、夏夜新月
武元衡站在门口,看着三位访客先后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愿意返回。
“咚,咚,咚……”远处的暮鼓响了起来,马上就要宵禁了。
武元衡缓缓地走在灯光下,光线很柔和,有些像方才席间流露的同僚情谊,是一直以来温暖着他的,他也至为珍惜。
吹过脸庞的微风有些凉了,微醺的醉意朦胧中,他在院子中徘徊着。
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显得夜色更加寂静。
武元衡缓缓在院中走着,很多往事涌上心头:年少状元及第时的欢畅,担任华原县令时的兢兢业业,还有来自德宗的赏识,一年之内官职连升三级,那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而其实,自己只不过是安分地做好本职工作而已。
大唐正在迎来一个更好的时候。武元衡想道,想起当今圣上刚即位不久就表现出来的革除弊政的决心,以及一系列重用贤臣的表现,他觉得心里无比欣慰。
圣上对自己所处的形势了解得非常清楚,这很好,只有认识清楚才能勇于决断,他愿意尽己所能,帮助圣上做出有益国民的勇敢决断。
大唐之前乱得太久了。武元衡的目光望向天边,新月正在天边缓缓沉下去,有云层隐现在天际,地上的灯光也正在渐次暗去,很多人家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
这样的安宁应该永久持续下去,要长久保有这份安宁的首要前提,目前就是削藩!
这样想着,武元衡觉得胸中升腾起一股浩然长气,为大唐百姓,为当今圣上,他无所畏惧。
三、身死长安城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武元衡已经行进在了上朝的路上。
侍卫手中的灯笼在晨风中摇晃着,在宽阔的大路上照出不太远的一段距离。武元衡骑在马上,清晨的凉风让他十分清醒,他像往常一样欣赏着这仍然在沉睡中的城市,听着马蹄发出的清脆响声,看着远方正在缓慢变换着颜色的朝云,他的内心突然觉得十分幸福。
为了大唐的富足与康盛,鞠躬尽瘁也无憾!
突然,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从不远处响起,不知从哪儿射来几支利箭,侍卫手中的灯笼纷纷落地,而后在纷沓而来的靴声中依次熄灭。
一丝凉意突然在脖子那儿一闪,只是一瞬间,武元衡的目光掠过天边,太阳正缓缓挣脱云层的束缚,喷薄欲出。
大唐,你要走好!
最后一刻,他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