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北固山下是不是七言绝句(读王湾《次北固山下》)

次北固山下

王湾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次，旅行时停留的住所。所以这首是说王湾途径北固山，临时住下，有感而发而写的诗。北固山在今天的镇江，是当地名胜。刘备联亲东吴就发生在这里。

一开始我不明白这首诗好在哪里。后来明白了，深深为其“温和而富有生气” ---- 或者说“富有生气的同时还能保持温润平和” ---- 的特点所感动。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这句浅显，作为开头，交代背景，力度上也只是淡淡的，并无特别之处。只一“客”字，似乎略有深意，至少和最后一句有呼应之势。

有的资料里说这两句有前后因果关系，因为要去青山外，所以需要行舟绿水前。如此则有一些流水对的意思了。我不知道对不对，一并记录在此。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潮，指江潮。平，平坦、没有高低凹凸之意，此处指没有江潮，江面平静。阔，宽横的距离大之意；两岸阔，指两岸距离远，暗指江面水涨得很高。于是，“潮平”加上“两岸阔”，一起描绘出一幅春江水涨（于是蕴含生机）的景象。

正，不偏斜之意。悬，悬挂，这里用在帆字身上是有深意的 ---- 如果风很猛，那么帆船的帆是会鼓起来的，但是这里是帆悬，则说明帆没有那么猛；但也不是没有风。再回过头来看“正”字，也是有深意的，正因为这风角度正且风力够而不猛，才恰好把帆吹出“一帆悬”的张力。

如此，则一个力度恰到好处的画面出现了：水满而不泛滥，有风而不迅猛，平静的江面上，一艘船展着帆（而且这帆是和桅杆平行的），顺着风，稳定的向前移动。我喜欢这样的恰到好处。

用字上，一个阔字展示生机，一个平字又把气势拉回来，避免了全是意气风发；一个悬字心态平和，一个正字又带来坚定的力量，避免了只有平和没有积极。这四个字极其准确，又相辅相成，一起达到“富有生气的同时还能保持温润平和” 的特点。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生字后面省略了“于”字，实际上应是“海日生于残夜”。残夜说明这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

江春，江上和江两岸的春色。旧年，老的一年，这里指冬天还没彻底过完——早春。江春入旧年的意思是，春色已经开始替换冬景了。

这两句历来是名句。在明白了“旧年”的意思后，其意象是很易懂的；我还是不翻译了，否则反而破坏了意境。

“生”字和“入”字都极好。一来它们准确抓住那个开始发生变化的瞬间，有动感；二来它们在力度上保持了一些节制，同样做到了“有生机而保持温和的力度”。尤其是“入”字，静静地替换旧年，但是不声张，感觉上如果旧年是个人，则“入”字属于给这个人留了一些颜面。前阵子读到杜审言“云霞出海曙，梅柳度江春”，则没有这种节制，它是春色不可阻挡的那种美好。再入王安石“春风又绿江南岸”，虽其意不在写春色本身，但也是春色不可阻挡的势头，和这里的“入旧年”不一样。这个“入”字另一个好是，它很坚定，就算旧年再怎么不情愿，江春也是一定会把你替换掉的这种感觉。所以说它是温和和生机兼而有之。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乡书寄到何处呢？通过天上的归雁寄到洛阳边。归雁和早春时间上是对应的。

作者是洛阳人。这里写思乡，和第一句的“客”字对应。但要注意的是，这里依然保持了温和的特点----是“何处达”而不是“何由达”----如果是后者，则是一种思乡无路的郁闷；但前者，不但说明这乡书能送到，还把怎么送到也告诉你了：归雁捎过去。如此，则虽然思乡，但还保持一些好的心态，不是悲观的那种。

其它

从行文节奏上，第一联写背景缘由，第二联写眼前景，第三联再放大写时空景，末联再写情思，是有一个递进的节奏在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