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形容残疾人的精神 该如何正确称呼「残疾人」
今天(12月3日)是国际残疾人日——1992年由联合国大会确立,致力于在社会和发展的各个领域促进和维护残疾人权利和福祉,提高人们对残疾人社会、经济、文化生活的处境的认识和理解。全世界约10%的人口是残障人士,我们是世界上最大的少数群体。中国自2008年签署《残疾人权利公约》以来,我国的残障事业任重道远,而可喜的改变一直在发生。从福利视角逐渐转向权利视角,从慈善角度转向体系支持。透过对“残疾人”称呼的演变过程,我们可以直观地感受到这一变化。
残障人士该怎样称呼自己?
我们可以感受到,这几年,官方称呼从“残废”到“残疾”再到“残障”的变化。
而称呼的不断变化,也会引发我们更多的思考:之前的称呼为什么不妥当?现在的称呼又算是妥当吗?
让我们先来了解一下欧美和我国关于残障称呼的历史吧。
欧美的残障称呼从最初的Crippled(残废)到People with Disabilities(残障),再到残障社区重新构建Crip Culture(残废文化),就是一个社群最初拒绝外界给的标签,到最后拿着这个带讽刺意义的标签,为自己建出一个多姿多彩的文化现象。(观点来自少数派许玥博士YoviaXU)
而我国从最初的“残废”称呼,后来改为医疗用语“残疾”,相对中性,减轻了残的状态,更倾向于将其定义为一种疾病。直到今天,称呼逐渐转变为“残障”——残障的本质并不是个人疾病或缺陷,而是 “伤残者和阻碍他们在与其他人平等的基础上充分和切实地参与社会的各种态度和环境障碍相互作用所产生的结果”,更多的偏向于社会客观的障碍。(参考文献:张万洪,丁鹏.从残废到残障:新时代中国残障事业话语的转变.[J].人权,2018(03):92-98.)
值得一提的是,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阅兵仪式上,官方媒体第一次将“残疾人”这个称呼改为“残障人士”。这也代表着中国残障人事业进入了 “残障”这一更先进的层面。
视频内容:新中国成立70周年阅兵仪式上,官方媒体将残障人士的方便出行纳入美好生活范畴。
少数派学堂的成员们也展开了关于称呼的有趣讨论
我们提炼出了以下几个观点:
观点一
“词汇的色彩是人赋予的,问题不在于称呼本身,而在于整个残障群体的不被接纳。”
唐旭:
八十年代初,我们国家对残疾群体的官方称呼还是“残废人”,后来统一改为了“残疾人”,这是因为——残疾是标准医学用语,是个中性词,不带有歧视性。
但是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残疾这个称呼又成了污名化的词语。我们又改为残障。
现在残障人士这个名称还没普及,但也已经有改词的呼声了。
其实,我对残疾或是残障的称呼并没有意见。因为我觉得即便换一个别的称呼,残疾人整个群体的地位不发生变化的话,新称呼也很快就会被污名化。
这与词性或者用法无关,仅仅是整个群体地位低下的表现。
经济基础决定了一个群体的社会地位。社会地位又赋予了该群体更多的文化内涵。
残疾人总体经济收入低下,社会地位也就可想而知。至于残疾人的称谓,也就是这种社会地位的最直接体现。
一个名词无法提升整个群体的社会地位,相反,它会被该群体迅速赋予新的含义。比如“天龙人”,“龙傲天”,“圣母”,“凤凰男”,这些词已经贬义化,充满了讽刺和戏虐,究其原因,并不是这些词有问题,而是他们代指的群体是被社会歧视的群体。
所以我认为,讨论为残疾人正名,是本末倒置。残疾人需要改变的是就业求学环境,是生存环境。
当残疾人可以更好的生活,发出更强大的声音的时候,残疾一词也就不再是贬义词了。
赵勇帅:
我觉得词汇本身都没有色彩,词汇背后的意义才有色彩。
也许最重要的不是急于去更改“残疾”还是“残障”还是其他什么词藻,而是向大众科普现代意义上的残疾的意义,让高高在上的概念化的“残疾”通过一种更通用和亲民的方式被公众接受和理解。
融合是一个过程,接受人类多样性也需要一个过程。因此眼下最关键的不是词汇带有怎样的色彩,而是让大众真的了解残障人士。
我是实用主义者,词汇与词汇本身的色彩是紧密相连的,如果词汇背后的意义不改善,而只做词汇上的更改,可能改革的深度与意义都会打折扣。
而词汇背后的意义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教育、政策、立法等)改变,那么词汇本身会自然而然地改变。
许玥YoviaXU:
美国残疾人运动倡导者Jim Charlton老师,在课上曾经说过一个残障人士面临的悖论:
残障者,尤其是明显的残障者,一般会被大众凝视,但大众又常常看不到他们。
前一种凝视,指的是凝视外表。
后一种则是因为社会障碍和社会态度,导致残障者没法参与到社会上去,没有参与自然就不被看见。
观点二“对人称呼是一种社会的产物,可能体现着说话者对受话者的尊重和重视程度,往往是带有语义色彩的。”
吃吃的线:
词汇很多时候就是有色彩的。disabled person 或persons with disability,就是对内和外的不同的认知吧。
说个不太相关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很怕和女权主义者聊天,因为我很可能无意中就用了很不正确的词语,突然就因此站在了女权的对立面,搞到我整个人非常紧张,紧张到说完某句话赶紧捂住嘴巴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时候,我并没有怀疑过我是不是女权主义者,我明确知道,我只是用了习惯用的、不那么正确的词汇。
但和残障相关的词汇就不一样,比如我找不到东西着急的时候,偶尔会说“我是不是瞎”,丢了东西忘了事情的时候,也会说“我真是个白痴”……
脱口而出之后,瞬间就觉得自己太不对了,然后会怀疑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是藏着深深的歧视而没发觉……
后来我发现,有的朋友会自称是“疯子”,“神经病”。然后我就想,我对于女权话题的用词,对于残障相关的用词,有什么不一样?我的用词,残障者自己的用词,有什么不一样?
沈丞晴:
一些词的产生和使用,有其历史或者社会原因,如果我遇到有人使用不那么“进步”的称呼,我可能会解释用这个字不好,为什么不对,但不会直接就生气。
我的习惯是把当前最体面的用语内化成习惯,在我本身的使用上,给别人提个醒。
望星:
用词这个事儿,我自己是有个过程的。
有段时间我很注意,因为我怕出错。但是后来我把理论和实践结合得越来越紧密了,才觉得让人听得懂是最重要的,见什么人说什么,最重要的是把理念和价值观输出给对方,我现在有时候也会使用残疾这样的词汇。
只是一些公共场合的公共用语,我觉得需要纠正。比如那年安徽淮北的公益广告用语:“不要做道德上的残疾人”。
宣海:
如今美国又流行一种visually-challenged的说法,在视力障碍群体的基础上又演化成视力受挑战群体,意图更不冒犯他人。
尊重他人,用词慎重。称呼自己,随便可用。
观点三
“残障未必是一个足够好的说法,称呼需要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文明的进程去逐渐调整和适应变化,甚至最终消失残障这个称呼。”
唐旭:
事实上,对于全人类来说,健康只是暂时的,功能缺失才是人类长期的状态。
小的时候我们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一直到4岁以后才能够去学会单脚跳。
长大成人,近视伴随了绝大多数中国人。
高血压,糖尿病,高血脂,心功能不全,再加上各类意外所造成的短暂或永久的残损。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身体的功能再次从健康回归到残缺。
行动不便,功能缺失,是全人类都需要面对的问题。
很多人把健康做了一个长期的、绝大多数人都拥有的属性。而真正作为社会的管理者,就会知道,“残障”是无法避免的。
不解决好相关问题,整个社会都会有巨大的隐患。
蒋涛律师:
我觉得“残障”这个概念蛮好的,只是“残障人士”这个组合可能不太科学。
我一开始也这样用,后来用着用着就疑惑了,这样使用,符合公约的描述吗?
实际上我是反对用“残障人士”的,当我们使用残障的时候,我们在表达一个问题,而用作表达一个人的属性,感觉就不太妥当,这个障应该指向外。
残障也是动态的,有时我们也可以处在一个友好的无障碍环境里呀。
沈丞晴:
现在的阶段,“残障”这个称呼算是进步了,也许以后就不是了。
望星:
被残障人士,才符合公约。当然,残障这个词语的最终消除,是我们倡导的目标啦。
当我们处于相同的世界,没有无障碍,没有合理便利,看似平等的待遇,其实充满了对残障者的障碍。
而当残障群体的行动与发声,让更多人开始知道并接受我们的不同,才映射出这个世界原本是有问题的。
当世界经过大家的改造,无障碍齐全,残障群体面临的障碍基本消除,这才是真的平等,也就没有了所谓的“残障”这个名词。
这就是我们倡导的意义吧,我认为,促进残障者自我认同的最佳方式是倡导行动。
少数派说
其实,对于词汇的研究,和对于大众的科普都同样重要。
我们注意到,我们日常惯用的词语经常会无意中将残障污名化,总会听到人们用“瞎了”、“聋了”、“残了”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一种不好的状态。
在这件事上,我们可能需要慢慢去改变。如果我们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不妥,我们可以从今后换种说法。
如果身边的人使用错误,我们也可以采用适当的方式科普。观念需要一点一点推动。
对称呼词汇用法的研究,可以加深我们对自身残障的了解,并且更有利于向大众科普残障,潜移默化的造成影响。
当然,这或许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但只要去做,相信就会进步。
相信我国的残障事业,是充满希望的。
本文产出自少数派学堂。
少数派学堂:是少数派旗下供成员进行残障相关生活及问题的高质量讨论、研究报道、观点、经验的平台。所产出内容,由少数派志愿者总结整理,达到帮助残障群体理解或者输出残障理念,支持身障人士更好生活的目的。
我们将以有腔调的残障青年的决心和努力来打造少数派学堂,通过产出优质讨论来影响残障,探索残障之路,让残障有力量。
在此鸣谢所有参与本次讨论的学堂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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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作者:少数派学堂
特别感谢:沈丞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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