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大师郎朗故事 钢琴家郎朗的大师课
“你要弹得像战斗机,你现在是平的,像坦克。”在大师课上,郎朗对着一位正在演奏李斯特《超技练习曲》第四首“马捷帕”的学生说道。
12月11日晚,上海郎朗音乐世界空降YOUNG剧场 ,郎朗坐镇现场,为5位来自上海郎朗音乐世界的学员以及1位来自上海音乐学院附中的学生上大师课。
大师课持续近两小时。延续热情奔放的弹琴风格,郎朗的教学现场也异常热烈,一会坐着示范,一会起身指导,从表情到肢体语言都异常丰富。
郎朗在大师课上
台下一千个位子座无虚席。大师课开始前半小时,剧场旁边的麦当劳就挤满了等待入场的琴童和家长,没抢到位子的观众则在等直播——为了满足更多人的观演需求,大师课通过澎湃新闻等平台进行了现场直播。
上海郎朗音乐世界是由郎朗创办的钢琴学校。学校坐落于杨浦滨江区域,拥有近30间独立钢琴教室,可容纳近200人的剧院式演奏厅。学校的钢琴老师均毕业于世界著名音乐学府,此外,每月还会邀请国内外著名的钢琴家来访上大师课。
今年是上海郎朗音乐世界成立的第二年,举办了7次大师课、14场音乐会。郎朗在YOUNG剧场的大师课,是今年活动的收官站。
“希望大家在学音乐时,能找到乐趣、找到目标、找到好状态。”郎朗说,学琴能否坚持下来,最重要的是自己热爱,“旁人可以给你一些帮助,但是真正在舞台上演出时,只有自己热爱才会成功。”同时他认为,学琴还得有韧劲,“弹琴是马拉松,不是百米赛跑。”
郎朗在大师课上
【对话】
“艺术没有捷径,我从来对自己不满足”
澎湃新闻:你从小在父亲异常严格的教育下长大,回过头看,你觉得这种严格的教育好在哪不好在哪,你会延续到自己的教学中吗?
郎朗:主要是看方法,严格与不严格,是比较表面化的东西。光练,光努力,不行,必须要讲究方法。国外也严格。国内有时候,大家不知道为什么严格而严格,还是方法问题。
现在有人说,我爸当时要像你爸这么逼我,我也成才了。我说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成不了。足球队一天练12个小时就拿世界杯了?不是那么回事。需要严格的时候要严格,但光是严格也不行,需要一个平衡。
澎湃新闻:你一直提到的方法,具体应该怎么理解?
郎朗:比如你的基本功怎么练,你怎么攻克这个作品,有很多种工程的方法,而不是投石头就往里面扔,这是一种很原始、很轴的方法。
虽然我爸从小对我很严格,但是我们的方法还是比较多。当然,现在的方法更多了,因为看到的东西更多了。你必须找到最适合你的方法,最适合你弹琴的一种风格,要因材施教,你还是得动脑筋,用蛮劲是不行的。
练琴时,光苦,光痛,证明你的方法是错误的。如果你的方法正确,你不可能只感觉到疼痛,你肯定会有收获的感觉。当你弹琴只有痛苦,证明你该换一个方法了。
澎湃新闻:你是钢琴家里的明星代表,很多琴童把你当成目标,想当独奏家。中国琴童那么多,怎么看一个孩子有没有天赋,能不能成为明星独奏家?
郎朗:这个非常难,不是瞬间就看出来他能不能当独奏家,只能看他是不是这块材料,可能具有潜力。但有些不具备潜力的人,最后也能成功,可能突然有一天突变了。
一个人得有韧劲,弹琴是马拉松,不是百米赛跑。你可能入赛道比较早,你会有一种优势感,但是这种优势很有可能在你成年的那一天被人反超了。
很多天才在成长过程中被快速淹没了。他可能失去了对艺术的追求,一切都来得太快,不珍惜,想弄点省劲的捷径。但非常不幸,艺术没有捷径。
澎湃新闻:一路走到现在,你觉得自己身上最可贵的品质是什么呢?
郎朗: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贵的,但我一直有对艺术的追求,对自己不满足吧。当你学到更多的知识时,你会觉得自己很渺小,你知道的东西越多,你越会觉得自己不够好。自我一定不能满足。我从来对自己不满足。
澎湃新闻:琴童怎么才能长期保持对钢琴的热情、兴趣、爱好?
郎朗:很难。当你一旦对一个东西有固定的认识时,你就会产生厌倦。就像吃东西似的,好吃的成天吃,你也会烦。
所以一个好老师要不断地给孩子调教一些新作品,有可能是近代作品,有可能是现代作品,也有可能是巴洛克时期的作品,总之要给他新的营养,比如维他命ABCD EF,不能光是维他命C。不断调整,孩子才会有兴趣,成天演一首曲子,怎么都会吃腻。
郎朗欣赏小女孩弹唱《好汉歌》
澎湃新闻:你最近上了热搜,一个小女孩边唱《好汉歌》边弹琴,特别放得开,你在一旁乐不可支。中国小孩普遍内敛,像她、像你这样能打开自己的太少了。
郎朗:小女孩太好玩了,弹得挺好,但是唱得不太准,特别愿意表现,很好!这样的孩子学音乐可能更适合一点,因为她更热爱,艺术就在她的血液里,享受其中,肯定会快乐。
我小时候也是内敛的,需要时间来打开。我们的大环境比较含蓄,这是亚洲普遍的文化现象,不光中国,韩国、日本也是。我们不能逆着文化,但是有时候学习可以换换感觉。
国外的人文环境和教育方式不一样。美国小孩,可能俩手不会弹,一个手就上去弹了,学两个音也能弹,特别愿意表演。欧洲属于综合一点的。南美也不一样,成天就是跳舞。文化完全不一样,很难说谁对谁错了。
师从不同大师,学到不一样的知识
澎湃新闻:一路走过来,你跟过很多大师学习,比如格拉夫曼、巴伦博伊姆、艾森巴赫……这些大师分别给了你怎样的养分和影响?
郎朗:巴伦博伊姆是独一无二的大师,除了是音乐家,还是哲学家,事情看得很透。他会用特别深刻但又很生动的语言,让你感受到他的想法。
有些哲学的东西是摸不到的,说了半天你也不知道对方说什么。他能一针见血,把很多非常深刻的东西,通过一种声音的传递或者一种思想的传递,让我迅速理解。
我在跟他学的时候,可能觉得不适合我,跟我的风格不一样。但是很奇怪,当这个东西长在你身体里的时候,长在你脑袋里的时候,过了五六年,他就成为你了,你也成为他了。我能贯穿这种意识,在弹琴时能把这种意识弹出来,而且弹起来很舒适。
每个人都是综合体。当一个人告诉你怎么弹时,你会像猴子一样先模仿,第一步都是模仿、山寨。有的山寨,你会感觉我未来可能发展到这样,但很多山寨,你会觉得很不舒服,这不是我。像巴伦博伊姆这样伟大的音乐家,在未来的路上,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你会用上他的这些东西。
格拉夫曼就比较快,给你的东西当场就能用上。比如声音,我以前的声音弹不了那么大的曲子,那种非常宏伟的声音,他快速让我体验到怎么弹出那种共鸣的声音,一下就出来了。从小孩一下变成大人,从6缸汽车变成12缸汽车。
所以每个老师给我带来的知识是不一样的。像艾森巴赫,我在他身上学到最重要的一点是自由节奏。他的自由节奏是真厉害,弹莫扎特、弹舒曼,包括室内乐,都是用自由节奏,出神入化,炉火纯青。我小时候弹琴,渐快、渐慢不敢做得比较满,通过和他学习,我一点点知道了,呼吸怎么掌握,空间到底等多长时间。这是很重要的,他在这方面是所谓的节控大师。
郎朗在大师课上
澎湃新闻:你不仅演出繁忙,还有各种活动,每年全世界各地飞。怎么才能拥有、才能保持这么旺盛的生命能量,有什么秘诀吗?
郎朗:秘诀就是随时随地都能睡着,不管是在汽车、火车、飞机、大巴、地铁上,或者钢琴旁、课桌旁,我什么时候都能睡15分钟,醒来后马上就变了一个人。
应该算是深度睡眠,你要没有这个能力,有时候真是弹了一半都不知道在弹什么。有时候时差是很吓人的,你在弹的时候,脑袋是半睡眠的状态,因为等于你是在凌晨三四点弹琴,但是我能调整,迅速入睡帮了忙。
现在不光我,我父母都有这种技能。我爸在吃饭的时候都能睡一会,醒来后很快能切换状态,都练出来了。环境能造就人类。
还有一个比较难的,你到什么地方,你得很快去适应当地的人文。有时候文化差异太大了,下飞机那一瞬间,到了一个陌生国家,你会感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你要快速和当地朋友打成一片,有这种沟通能力,要不然会很痛苦,会觉得世界抛弃了我。
澎湃新闻:你算过自己一年有多少时间在飞机上吗?有的音乐家会厌倦频繁的国际旅行,你有这种感觉吗?
郎朗:反正就是上班呗。大家平时坐车上班,我就坐飞机,飞机是我上班的交通工具。我对国际旅行还好,不能说多喜欢,但是起码不厌倦。我反正下去就排练、弹琴去了,弹完音乐会,我心情一下就好了。但如果每天旅行是让我干别的事,我估计能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