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不忧出自 79、仁者不忧——《论语》中最令人动心的一句话
克己复礼为仁,仁的概念理解起来很容易,可做起来却很难。
0929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1428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0734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这是《论语》中最动我心的三句话,人这一辈子若能做到不惑、不忧、不惧该有多好?可现实是,生活中让我困惑忧患害怕的东西太多了,每天睁开眼睛就想,这个月的工资还掉房贷还能剩多少?够不够花?生病了怎么办?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办?工作中的人和事,真的害怕去面对。而只有智者、仁者和勇者才能做到不惑、不忧、不惧,何其难也!孔子也说他自己未能做到,对自己也不敢许以一个“仁”字,仁的境界,克己复礼,真的很难。
老师未仁,弟子当然也未仁。
1915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吾友张也,指的是子张。
这个“能”字,我们通常认为它只是一个副词,相当于英文中的情态动词could,它必须与实义动词放在一起使用,如,我能做到,爱莫能助,耳熟能详。其实,除了作副词用,“能”还可作实义动词,表示可以做到、能够达成的意思,相当于英文中的manage,如这一章中的“能”便是能够做到,是实义动词,而不是副词。
为,作也,行也。子张可以做到那些常人难以做到的事,但还未达至仁的境界。如,“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这里的可能和难能都是可以做到,难以做到,能为动词,而不是副词。又如“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能鄙事即是会做鄙事。又如欲罢不能,即想要放弃却做不到,无法放弃。
1916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堂堂,盛大庄严的样子。如形容一个人容貌伟岸大方,就是相貌堂堂,仪表堂堂。
难与并为仁矣,对这句话有两种解释,而且意思正好相反。一说子张他只注重外表,而于仁道十分浅薄,很难和他一起达至仁的境界,这是在批评子张。还有一说,堂堂不仅是在形容子张的外貌,还是指他的道德学问。子张有学问,有德行,已经达至仁的境界,而我(曾子)能力有所不及,很难和他一起为仁的。这是在夸赞子张,子张已可为仁而曾子却不能为仁。
因为前面一章子游说子张未仁,所以古人均认为曾子这句话的意思也是在说子张未仁,但是,若是他真的在批评子张你就直接说“然而其未仁”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说“难与并为仁”呢?仁的境界是很难达到的,孔子也极少肯定某人堪为仁,就是颜回也只是“三月不违仁”,更何况其他弟子。曾子说“难与并为仁”,意思是很难和子张一起达至仁的境界,难道离开子张他自己就能达至仁的境界吗?恐怕曾子不敢这样夸口吧。而且,既然你要批评子张,为什么前面还夸他一句“堂堂乎”呢?所以兄弟还是同意后面一种说法,曾子是在夸赞子张。
0508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
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
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虽然千乘之国,子路可使治其赋,千室之邑,冉求可使为之宰,公西赤可以束带立于朝,但孔子却不知他们三人是否已达到仁的境界,虽然是“不知其仁”,言下之意,就是“未仁”。
1401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克、伐、怨、欲,不行焉”即是不克、不伐、不怨、不欲。原宪问,做到这四点,可以称作仁吗?孔子说,做到这四点,可以说是难能可贵,但是否达至仁的境界,我却不能确定。
克,能也,胜也。不克,即是不好胜争强之意。伐,击也,从人持戈,引申为征伐。如季氏将伐颛叟。伐又引申为夸功,也就是自夸,彰显自己的功劳能力,如颜回的“无伐善”, 不伐就是不夸功,不抢功的意思。不怨,不怨天尤人。不欲,无过分之贪欲。
0615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孟之反,鲁国大夫。
殿,后也。
策,竹刺也。就是马蹬上用一刺马的竹刺。
有一次齐鲁交战,鲁军败退,军队奔溃之时,孟之反没有跑在前面,而是殿后。将要跑入城门时,却假装使劲赶着他的马,让它快点跑。还说,不是我想留在最后,是马跑得慢。这样不居功自夸,所以孔子称他为“不伐”。孟之反殿后是在冒着生命危险,由此可见能做到不伐该有多难。不克、不伐、不怨、不欲已经很难做到了,却离仁还有差距,可见仁的境界要实现该有多难。所以曾子说“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而众弟子中,只有颜回相对来说表现要好一点。
0607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违,离也。今天有违背、违反等词,如违背精神,违反法律,今天我们通常理解为不符合、不遵守的意思,其实这是它的引申义,其本义就是离开。背离精神就是不符合精神,违反法律就是不遵守法律、破坏法律。如古人常说久违,就是离开好长一段时间,很久不见的意思,用的还是“离”的本义。
三月不违仁,就是颜回能做到在几个月的时间不离开仁,能处于仁的境界。三月泛指时间长久,并不一定刚好是三个月的时间。而其他弟子,要差很多,达至仁境多则个把月,少则几天。孔子那么多弟子,独称颜回好学,也是有原因的。连颜回也只做到“三月不违仁”,可见保持仁的境界有多难。仁很难做到,所以仁者很少。
1406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这里的君子和小人是指有位与否呢还是指有德与否?有人认为这里的君子是指有位之士大夫而言,小人则是指下民,兄弟不敢苟同。孔子虽然承认并维护阶级差别的存在,但这仅是地位、权利上的差别,而不是学识、人品与德行上如此。颜回终身贫苦,孔子却称赞他“三月不违仁”,这不就是小人之中的仁者吗?所以,这里的君子、小人必定是指有德之人而无德之人。
既然这样,各位或许会问,一个人已被许为君子,是有德之人,又怎么会是不仁之人呢?仁、义、智、勇、德、孝、刚、直,这些皆是孔子称许的内在的品质。德,有时泛指各种美质,只要有一个方面做的好,如孝,如勇,都可以称其为有德之人,都可以称其为君子。君子是有德之人,但不是完人。而仁的境界才是最高的,标准才是最严苛的,孔子是很少许他人为仁者的。
所以,一个人是有德之君子,却不一定是仁者,但一个人若为无德之小人,那他肯定不会是一个仁者。这与“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是一样的道理。
君子已经不多,而君子之中堪称仁者的更少,那么天下实现仁政的机率就更小了。
1312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王、霸是境界不同的两个概念,像齐桓公、晋文公等人,虽然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但他仍是诸侯之一,没有天子的地位和威权,所以只能称作“霸”。而王则是受命于天,拥有天下的人,如商汤,周文王,才可称为王。而且,王靠仁德,霸借武力,其所由不同。
世,三十年为一世。仁,仁政也。如果有商汤、周文王那样受命而王的人在上,也有经过一个世代之后,才能使仁政大行。
孔子不自许为仁,弟子之中亦鲜有仁者,但是,孔子有时却说做到仁并不难,殊不可解。
0406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好,喜好。恶,厌恶。
对于第一句话,有两种划分句读的方法:
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喜好仁德的人。恶不仁者,厌恶不仁的人。即这两种人,孔子都没见到过。
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未见、恶这两个动作的施动者都是孔子,即孔子没见过好仁之人,孔子厌恶不仁之人。
后面孔子又评论“好仁者”和“恶不仁者”,说明这两个短语指的是两类人,好仁者是喜好仁德的人,恶不仁者是厌恶不仁的人,不仁,一切不符合仁德的言行事物。孔子是在说这两类人,似乎不是在谈论自己,所以,兄弟认为第一种断句方法比较合理,“恶”这一动作不是孔子做出来的。
无以,不能也。
尚,上也。无以尚之,无以复加的意思。好仁者的境界已是最高,不能再复加其上。
孔子说:我没见到过好仁之人,也没见到厌恶不仁之人。好仁之人,他们的境界最高,是无以复加其上的。以前流行说“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都要反对。”所以,厌恶不仁的人,可以不受不仁之人的负面影响,便是仁人。
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能竭尽其心力以达至仁境,哪怕是只有一天,有这样的人吗?没有。人们不是力不足,是因为不好仁。或许真的有这样力不足者,只是我没见到吧。最后一句话,又反映出孔子的中庸之道,孔子从来不把话说死,过犹不及嘛。
0730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离你并不远,只要你想做到仁,仁就来了。真的是这样吗?至少以我的经验来说,并非如此,或许因为兄弟是中人以下吧。
【孔子很少提及仁吗】
0901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这一章如何断句,自古以来便有争议,焦点在于“与”字是动词还是连词。
第一种观点认为,利、命、仁三者均为孔子所罕言,“与”字是连词,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孔子很少谈及利和命和仁。
第二种观点则认为,孔子只罕言利,命与仁并非很少提及,“与”字是动词,“与”字的本义是和谁在一起,稍加引申便是选择与谁在一起,再进一层便可表示相与、赞许或是依从的意思。如“吾与女,不如也”,即是我赞同你的说法,你(子贡)不如他(颜回)。“吾与点(曾晳)也”,我赞同曾晳的志向。所以,孔子罕言的只有利,命和仁则是他常说的,并且以此二者为依归。
若是把这个“与”看作连词“和”,有些地方讲不通。利、命、仁孔子都很少说吗?并不是这样。利是孔子所罕言,这没错,而命和仁却不是。仁是孔子思想的核心概念之一,他谈论仁的话在《论语》中比比皆是。而命呢,孔子也没少说,如“五十而知天命”,“不知命,无以为君子”,“畏天命”,“赐不受命而货殖焉”,“道之将行也,命也;道之将废也,命也”等等。所以子罕言利可以,但不能说子罕言命和仁。命,孔子是相信的,仁,更是孔子极力宣扬推崇的。
而且,从文法上来讲,若是利、命、仁三者皆为孔子所罕言,大可写作:“子罕言:利、命、仁。”这样岂不是更明白?何必多此一举,加入两个“与”字呢?如“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这一章,多么简单明了。
所以说,这两个“与”字当作动词解,是赞许、相与之义。利是孔子所罕言,他不关心利,看重的乃是命和仁。人生中的利,不论是财货之利还是吉凶穷达之利,其得与失全由命来决定。所以孔子极少对弟子言及利,也不教导他们如何求利。所以孔子说“仿于利而行则多怨”,在利和仁相矛盾,二者只能取其一时,孔子定会“与仁”而不“与利”。